卓清潭心中揪痛难当，她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在为他做考量，可她究竟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卓清潭眼底忽然浅浅漫过一层水汽氤氲，她的语气虽轻，却无半分玩笑之色。

“予辞，‘我心悦于你，半点参不得假’——兴许这句话，前日在南山乌的半山客栈中，你是第一次听我说起。

但其实，那一次并非是我第一次言及。”

谢予辞微微蹙眉，旋即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

“哦？

不曾想到，原来帝君的心悦居然如此的不值钱，曾经对不知多少人说过？

只是不知，他们又是哪些拜倒在往圣帝君冕服下的倒霉鬼。”

卓清潭微微垂头，自嘲般轻轻一笑。

其实另外一次……正是昔年她在九重天上曾对帝尊坦白自己对谢予辞的心意。

她在心底轻轻呢喃道：可是这两次.都是为你啊，谢予辞……

一次是对帝尊坦明心意，一次是对他坦明心意……只是那一次帝尊说她疯了，而这一次谢予辞也不愿再信她。

谢予辞忽而嗤笑了一声，他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讥讽卓清潭的虚情假意，又像是在讥讽自己的屡教不改。

“……罢了，左不过都是些虚假的妄言，我若是还在意这些，那才是真的蠢了。

她喃喃：“.互不相欠互不相欠”

谢予辞爆喝一声，他惊怒交加：

“你到底要做什么？

！

不论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都得活着，才能得逞！”

谢予辞微微一怔，在这一刻，他居然鬼迷心窍一般，觉得她是真的心悦于他，不舍于他的。

卓清潭眉心微动，她猛地抬起一只手按住痛到几乎炸裂一般的心口，生生吞回了一口淤血。

“.信你？

卓清潭，我姑且还这么叫你吧。

你想让我怎么信你？

“——卓清潭！”

“——师姐？

！”

那日洛神湖畔的午后，她早已对着身畔的萝蒲树起誓。

卓清潭在琼花台阵法的重重风动中，忽而轻声说道：

“谢予辞，我说过，请你信我。”

她不是在自毁自伤，而是在.自证己心。

她发誓，此生必护他安宁。

这个傻子，莫非真的以为她是在用什么苦肉计不成？

今日他频频微笑，笑意却没有一次直达眼底。

“卓清潭，九重天、岱與山，你骗我两世。

千载过，凡世间，我误你此生。

真是见了鬼了。

只见她毫不犹豫的挣开谢予辞的手，双手结印于身侧，旋即相交于额前，因楌桪宫主的灵脉封印，而沉寂月余的强大灵力，瞬间凝聚于她的指尖。

卓清潭静静抬起头来看向他，她的眼神如此认真，如此专注。

琼花台中的阵法，带动起层层漫漫的秋风。

谢予辞当即将神力注入攥住卓清潭的那只手，玄紫色的神力迅速游走在她的周身，但是已然晚了！

端虚宫主在她灵脉上设置的封印，已经彻底被冲开！

往圣帝君为了三界苍生，当真是牺牲良多啊，连身为上神的尊严都可尽数抛却不要，与我们这些妖邪凶煞虚与委蛇。

卓清潭一言不发，直到两瞬过后，她才终于将那口翻涌不休的血气压制回了胸口心脉处。

“谢予辞，我说过，我再不会伤你。

那么，即便是旁人用我的神力伤你，也不能够……”

区区凡人修士的微末灵力，借用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一丝微弱的神力，便想取他性命？

卓清潭静静的看着他，目光中一片悲凉的沉寂。

随着卓清潭轻轻张开唇瓣，一股血迹蓦然沿着她洁白的下巴淌了下来。

“只是，相比于帝君前两次惊天动地、雷霆之怒般的惩戒，今日这个阵仗，可有些不太够看啊。”

他忽而重重喘了几口气，垂首轻叹，声音喑哑道：

“卓清潭，若你只是卓清潭，我兴许还敢赌一赌这宿命。

但你若是太阴幽荧，谢某实在是.信不动你了。”

——至今让他午夜梦醒时喘息着惊醒，岁岁难忘。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的？

！

她居然强行冲破了端虚宫宫主楌桪在她灵脉上设下的封印？

！

他缓缓摇了摇头，笑容悲喜难辨。

“若我说，我只是卓清潭呢？”

在众人惊愕的纷纷寻声抬头，只见视线中那笼罩在谢予辞头顶莹白色的结界应声而破，刹那间炸裂成尘！

一声清脆的脆鸣声，应声而响！

卓清潭长长云袖下的双手紧攥，她突然自嘲般轻轻一笑。

卓清潭将先前投向苍穹的视线低垂下来，与他对视，旋即微微一笑。

谢予辞轻轻笑了，他目色凉凉的看着她，声如心死。

哪怕只是一具凡人肉身，但那灵力光芒却那般明亮耀眼！

她没有片刻迟疑，二指并拢，遥指苍天。

谢予辞惊愕失色的看向她，当即神色大变！

气势惊人！

她的眉眼如画、浓淡相宜，此时正笑容淳净而温存的看着谢予辞。

“——清潭！

不可！”

于此同时，“喀”的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隐隐响起——是卓清潭被地心焱火灼伤后，本就岌岌可危的灵脉！

地心焱火灼伤后，她灵脉上沉寂已久的裂纹，被突然重新流动起来的灵力重重冲击着！

安氏父子大惊失色，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就连李长风和澹台东临都被这番变故惊呆了。

“怎么？

帝君，您这莫不是要上演一出苦肉计了？”

“——啪！”

他一把攥住她的结印的右手，沉声断喝道：

——就是不知，帝君今日又打算如何处置谢某呢？”

“闹剧吗？

可我这一生，又何尝不是折子戏中，一场滑天下之大稽的悲剧？”

谢予辞轻笑一声，他的笑容如此清隽出尘，说出的话却那般伤人。

谢予辞看向远处的天际，轻声道：

她只是……想保护他。

她忽然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百里花开。

旋即，代表着天地两仪无限圣洁的两仪至阴神力如同漫天星辰，缓缓散落于地，然后轻轻柔柔的倾覆在他们的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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