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猛地握紧长长云袖遮盖下的手指，甚至用力到指甲已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阿染.”

她缓缓摇头，眉目中的痛色难当。

怪不得.

怪不得她先前总觉得李络薇似曾相识，而李络薇也自小便与她莫名亲近，她们之间，渊源何止甚远。

原来，李络薇便是昔年那个在她座下受教长大的二十八星宿、西方七宿之一的小“毕星”。

那个后来仙法进步神速，被帝尊授命“司雨仙君”的上仙雨师染。

雨师染身为天生的星宿仙君，一生性格要强，骄傲不可一世。

可此时她望着卓清潭的眼底，却一片湿润和柔软。

她在她跟前一贯如此，永远都是这般周到守礼，孺慕崇敬，似乎这么多年从来未曾改变。

“帝君，您果然在凡间今日得以再见帝君天颜，阿染这六千多年凡尘轮回，便再无遗憾。”

卓清潭容色沉痛的轻轻摇头：“阿染，你糊涂，堕神汀如何跳得？”

只是，这些未解之事还未待雨师染回答，她便已然仙力再次溃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缓缓阖上了双眼，整个人周身气韵急速削弱下去。

晚青闻言一怔：“.什么？”

——而是那个少时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见了旁人永远高抬着小巧的下巴、事事不愿落于人后的骄傲的小阿染。

安罗浮扶住灵蓉后，惶然抬头看向卓清潭。

“卓清潭将秘境中的神骨收纳到了自己的身体？

那不是好事吗？

岂不是要功力大涨？

还有雨师染又是谁？”

卓清潭偏过头静静注视了她一瞬，旋即转过头去，将视线轻轻落在雨师染无知无觉的清秀脸庞上。

但阿染却又不同，她如今的情状，片刻耽误不得。

我若不救她，不出半日她必神魂俱灭，再无挽救之机。”

时间不等人，卓清潭亦别无选择。

“什么？”

她该怎么办？

她答应过谢予辞，绝不会莽撞行事。

此时，卓清潭已运用激发出来的神骨之中的两仪至阴神力，施法将雨师染涣散于身体各处的仙灵碎片逐渐凝聚在了心脉前。

她闻言一边竭力激发体内神骨之力，一边缓缓摇了摇头。

卓清潭在体内激昂的神骨之力冲撞下，仿佛听到了自己“脆弱”的肉体凡胎中的骨骼，亦发出了阵阵喑哑的悲鸣。

她若有所思的想，雨师染这名字好生耳熟，好像最近曾经听过？

安罗浮神色肃穆的认真观察卓清潭额间的汗珠，然后又看向静静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的“李络薇”，沉声道：

“师姐的身体想必承受不住神骨激发出来的力量，络薇妹妹应当便是雨师染——那位嘉荣上仙先前诉说，六千多年前自九重天堕神汀一跃而下的司雨上仙。”

下一瞬，她回过神来，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于是连忙焦急道：

她当即双手结印，两只手分别各自汇聚于额前和心口。

试图施法激发出那部分深埋于她体内的、从钧天崖和宿风谷秘境中取出的神骨的力量。

然后，再以此神骨之中的两仪至阴神力，助雨师染重聚仙灵。

灵蓉焦急的吼道：“那也不能用你去换她呀！

你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本君答应过你们，只要我还活着，那么，能护你们多久，便会护你们多久。

太阴幽荧，绝不食言，卓清潭，亦如是。”

“帝君！

你的心里何时能只装一次自己？

若是如今我是雨师染这般境况，我宁愿自己身死，也断然不会让你冒着一命换一命的风险来救我！

——虽然雨师如今没有意识，但我相信若是她还清醒着，必然也会是这般决断！”

谢予辞说的对，以她这幅凡躯，想要完全驾驭神骨之力，还是太过于勉强。

“可是晚青，我答应过你们的。”

卓清潭的唇边已经溢出一丝血痕。

可是面前即将神魂俱灭之人，并非先前他们所料那般的十恶不赦的罪仙。

她的仙灵又为何会被自己昔年遗落在落神岭上的仙力所伤？

种种谜团，此时已然没有机会容她再问。

“——帝君！

不要冲动！

你想一想主上！

他好不容易寻到你，你们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你若出了事，主上又该如何？”

“师姐快住手！

至少.至少再等等谢公子和师父！”

晚青被灵蓉一句话惊醒，她连忙道：“主上离去前告知我，帝君日前已将钧天崖秘境、宿风谷秘境中的神骨收纳进了身体！

她的眉眼里溢出恍若温泉般的暖意。

她听到晚青的嘶喊，于是在神力激荡下勉力开口：

“晚青，即便神骨之力压过了我的神魂之力，我的神魂乃是宿主，我未必会死即便会死，亦不会即刻死在当下。

我只需熬到帝尊临凡，一切便还有生机。

但她的道行有限，当即便被卓清潭体内蓬勃的仙骨之力猛地击飞。

“——师姐！”

晚青见她行止，便已知她的决断。

“是啊师姐！

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你的安危.”

灵蓉一脸愕然。

正在此时，刚刚从镇上采买伤药回来的灵蓉和安罗浮，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卓清潭？

阿婆？

你们打起来了？”

晚青缓缓摇头，仰头看向她，声音嘶哑道：

灵蓉瞠目结舌的看了看卓清潭，又看了看“李络薇”。

——她如今已激发体内神骨神力，试图修复融合雨师染的仙灵！”

好在一旁的安罗浮早有准备，及时扶住了即将跌倒的她。

她怎么可能坐视阿染就这般在她跟前神魂俱灭？

六千多年前，阿染究竟为何会突然莽莽撞撞的跳下堕神汀？

晚青摔落于地板上，下一刻艰难抬起头来，一改往日柔顺的模样，嘶声大喊道：

灵蓉一个箭步冲上去，企图打断卓清潭施法。

灵蓉看了看施法于身前、仙光大盛的卓清潭，又看了看爬伏于地、一脸恍惚怔忪的晚青，不禁错愕出声。

卓清潭神色一变，眼底具是挣扎。

“——师姐？

你这是在做什么？”

“等不得了，此时此刻阿染的仙力已然连同她的仙灵碎片一同溃散，顷刻间便会神魂具毁。”

她听闻晚青此言，忽而飒然一笑。

“那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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