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咱回不去太行山了?团座长官前段时间开军事会议的时候还告诉我们所有人,这一仗打完,我们全团就返回太行山休整,家在华北的,可以放探亲假一个月。
一个月啊!上次我走的时候,俺家小妞儿哭得厉害,这一晃三四年就过去了,俺家小妞儿是不是都快认不出我这个爹了。”曹老板搂着自己的兵,独眼里闪过悲戚与希冀。
在城内鏖战了将近一个月,他原本就只剩下30多人的步兵排如今再度只剩下一半人。
但这还是好的,他所在的7连据说已经凑不齐原先的一个排了,而他们7连要负责防守的这片城区,经过20多天的反复争夺,现在依旧有16处阵地牢牢掌握在他们7连手中。
包括他们5人现在所在的5102楼,虽然大楼早已失去了价值,但在这片废墟里,日军若不能将他们5人全部击杀,就没办法安心进入另一片街区。
因为,他们不能保证这片废墟里会不会有杆枪伸出来对准他们开火,过去的20几天里,这样的事随时都在发生。
日本人被迫只能逐栋房屋清除对手,然后派兵驻守其中,而这样恰恰是衡阳指挥部最愿意看到的。
日本人只能分散兵力,以小股小股力量进入街区,最强武器也只能是步兵炮或是仅有的几辆97式坦克。
70毫米步兵炮和97式坦克的47毫米速射炮都属于小口径火炮,摧毁一栋民居可以,但对于中方早在3个月前就开始构筑的各类坚固工事,作用其实并不大。
衡阳指挥部甚至有意放开部分街区,只为日军步兵进入其中后,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使得日军的105、150榴弹炮失去作用。
于是,这场城市巷战在将近30天的时间里,彻底打成了一锅粥,双方都不在纠结什么编制,只是近乎麻木的将士兵投入到这个方圆不过2.8公里的废墟中相互绞杀。
日军占着兵力足够多的优势,而中方却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步兵通讯系统以及对地理环境熟悉的优势。
当然了,中方之所以能在这片废墟里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和进入废墟的近5万日军绞杀一个月,最重要的是有四通八达的坑道和4万余预备役。
在衡阳城外正规军与日军鏖战的那2个月,城内的预备役不但承担着不断补充城外部队的重任,还要夜以继日的挖掘地下坑道。
他们就像一群勤劳的蚂蚁,硬生生的在60天时间里,把衡阳城地下挖出犹如蜘蛛网一般的通道,虽没有达到通往每一栋房屋,但一个街区至少拥有6个出口,地下拥有藏兵洞和食物、清水、弹药等储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据战后统计,这下地下坑道总长度达到惊人的80公里,挖出的土方达数以万吨,堪称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
可见,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人类究竟可以爆发出怎样的潜力。
也正是这些留守衡阳城青壮们创造出的这个奇迹,使得衡阳城至今还在中方手中,哪怕是一个月过去了,中方正规军每天都在以百人为量级单位牺牲,但衡阳城的枪声,几乎24小时没有停歇过。
就比如曹老板所在的5102阵地,已经反复争夺超过10次,日军用步兵炮和97式坦克在白天时攻克,曹老板带着4班的一众人躲进地下坑道,而后在晚间再抢回来,白天再和日军对阵。
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反复的拉锯中,4班由原来的9人,已经锐减为4人,这还不包括新补充进来的26名预备役士兵,他们没有罗大虎那么好运气,在这一个月内,已经全部阵亡。
光是这个阵地,中方就阵亡了31人。
没有重伤,因为在这样的巷战中,重伤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有能力在激战中还能穿过火线将战友拖往数十米外的安全区域。
他们要么在奋战的战友身后默默停止呼吸,要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拉响手榴弹引线带走敌人。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伤兵们自己不愿意继续活下去了。
因为此时的衡阳,早已进入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子弹和粮食还好,由于之前的一些储备,至少还能保证全城军民有口吃的,而且只要杀死日军,日军随身携带的枪支弹药和饼干随时可以补充,是典型的以战养战。
但药品却早已告罄,唐刀早已未雨绸缪,数百医护人员抵达时,携带了超过十吨的药品和医疗用品,但就连他也没想到战斗会如此激烈,或者会持续如此之长的时间。
从7月下旬开始,城内药品就已用完,尤其缺乏消毒水和药棉,每天由运输机空投的那点药品补给对于衡阳城内数量高达1.3万人的重伤员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到后来,医护人员只能把棉絮用沸水烫一下就算是消毒了,没有医用绷带,野战医院院长澹台明月带头,数百医护人员把自己的衬衣和被单都贡献出来,直接撕成布条用以包扎伤口。
方显绝做为全城最高指挥官,知道自己的嫡系部队预10师在城南几乎拼光,4个团长战死2人伤2人,主力营长战死7人没有落泪,但他在8月20日视察野战医院3号坑道时却落泪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天,灼热的阳光刚落下未久,衡阳城内的枪声还在响彻天空,方显绝决定去野战医院探视伤兵,还带去了指挥部所有军官这些天补给却省下来的肉罐头以及刚空投下来的一点奶糖,以勉励这些伤兵在前线的付出。
人刚走进坑道内部,就已经听到一声声沉痛低沉的呻吟声,仿佛从地狱幽深之处传来,伴随着一股腐败发臭的味道,映入这名中将军长眼中的是:伤兵们全部有气无力地或靠或躺在坑道两侧,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凹陷的双眼空洞无力,缺胳膊少腿的重伤员,倒是勉强有块门板当担架可以躺着。
只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群群苍蝇不断向他们的伤口扑去,而伤员们似乎习以为常,连赶都懒得赶一下。
“军座!”突然,正心痛难耐的方显绝听到有人低声叫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斜靠在坑道壁上,胡子拉碴,脸颊消瘦,眼睛凹陷,嘴里念念有词。
方显绝连忙走过去俯下身子看向这名伤兵,他的伤口倒是被绷带给裹着,只是应该好久没用药物清洗了,绷带处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上面还落了苍蝇,方显绝连忙挥手将之赶走,但很快中将军长就发现那是徒劳的,这里面的苍蝇实在是太多了,挥之不去。
不过,这相对于地面,还是少的。
如今的衡阳城,不是地狱甚似地狱!无论你站在城内城外,只要放眼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一定就是苍蝇,个头还贼肥硕。
因为,它们的食物真的是太过于丰盛了。
到处都是尸体!日军不断收敛在湘江边上进行焚烧,日夜不停,也赶不上尸体的制造速度。
在还未攻入衡阳城之前,日军就又战死人员3.5万人,伤2万人,相当于两个甲等师团报销了。
用出身豪门的赵君麦的说法:那天真的没吃的了,就这些满天飞的苍蝇,估计都够衡阳全城军民吃上两天的。
虽然有些令人作呕,但也足以说明此时的衡阳,苍蝇才是最大的生物族群。
人类,不过是其食物和繁殖后代所用的载体罢了。
不过此时,方显绝也看清了此人,原来这就是那名被自己上士班长顶着军法大罪也要救下来的预10师28团9连的上尉连长。
这位陆军上尉在方显绝还是团长的时候,就是他手下的一名班长,跟着方显绝在金华练兵,方显绝认识他,并且知道他姓戴。
当时这位戴姓上尉身中4枪,最致命的一颗子弹就在其右胸口,幸好距离心脏还有些距离,在野战医院做了手术后捡回来一条命,但没想到40天过去了,他的伤依旧没有愈合。
原来,这名陆军上尉渡过了伤口感染关,活了,但他却在伤口愈合的关键时刻遇上了药物紧缺,已经恢复意识的陆军上尉坚决搬出了专给重伤兵居住的中央银行地下室,来到这个缺少药物的3号坑道,导致还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发生感染腐烂。
而进入8月的衡阳由于进入巷战,空投下来的药物能落到中方手中的更是弥足珍贵,护士不得不只用盐水为其清创,这医疗效果显然只是聊胜于无。
戴上尉两眼空洞地看着自己军长,气若游丝地说:“军座,请您相信我,我还能动,您派一个人把我背到阵地上,只要有一挺机关枪,在我没咽气前,绝不会让鬼子冲上来,我要和我9连的弟兄们一起继续杀鬼子!”
方显绝当时泪就下来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28团报告过,就是这个9连,在7月20日反攻张家山主阵地的战场上,残存的最后50人和日军白刃战死战不退,全连就找到8名重伤兵,运到后方还没来得及医治,就又死了4个。
他当时就以衡阳指挥部的名义通传全军,将这个连命名为‘张家山连’,以纪念该连在那一战中的功绩。
只是,再给予奖励和表彰又有什么用?搞不好,这个张家山连目前就剩下眼前这一个独苗苗了。
“好,如果我中华军人都能像你这样,别说一个衡阳,就是百个千个衡阳也守得住,在这里我以我自己的名义向你保证,衡阳可以丢,但在那之前,我方显绝的头得先挂在中央银行的大门口!你先暂且安心养伤,伤好之后,你不光要当连长,更要当营长、团长,带着更多弟兄杀鬼子。”方显绝终究没有告诉这名陆军上尉关于他步兵连的噩耗,而是俯下身子,背起这名跟随自己近10年的老兵,走出3号坑道。
无论是出于多年情谊,还是为了已经没有士兵的‘张家山连’,这名陆军上尉都得活下去。
很尊重澹台明月的方显绝罕见的在野战医院1号站发了脾气,并立即返回指挥部给军委会发了电文:“吾可以携全军战死衡阳,但吾绝不忍坐视吾万余军兵以尽军人职责后亡于伤痛,吾愿以吾所有身家及奖励,换取救治伤患之药物!”
这也是方显绝第一次在电文里没有对那位保持足够尊重,哪怕那位已经说了快40天‘援军明日抵达’,也没有过。
但为了1.3万伤员,这位名将算是豁出去了。
多少有点效果,从8月21日起,每天晚上向衡阳城内空投药品的运输机增加至6架,空投药品医疗器械多达数吨,虽然小一半被日军捡了去,但多少对衡阳城内也是一种缓解。
不然,光是这炎炎夏日高温下的伤口感染,都能使得衡阳城内的伤兵死上一半。
3排4班在城内战死了31人,那日军死了多少呢?
据负责主攻这一片的68师团志摩支队的战报,该支队光是为攻克这栋大楼,就战死帝国官兵178人,伤97人,一个半步兵中队报销。这还不算,他们的支队长志摩源吉少将,亦殁于三日前亲自抵达前线督战的一战。
说起来这位志摩源吉少将活该他要死,曾经时空中原本应该死于城郊之战的这货应该是运气好竟然没死,但历史的车轮滚滚,唐刀这只未来小蝴蝶倾尽全力都没法改变其方向,一个小小的日本陆军少将又如何能逆转?
这货在包括5102阵地在内的数个阵地数度易手后,很是愤怒,亲自来到一线,就在距离一线士兵不到200米的位置亲自督战。
很不幸,当时阿东就在这栋即将倒塌大楼的3楼埋伏着,已经失去一条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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