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家父不幸,家母太远,家师……不敢辱其名。”
他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储物匣,又从储物匣往外掏,刀钱,环钱,碎银,金元宝,道元石……
零零碎碎,摞了一堆。
“我自己攒的钱,全部都在这里。”他说:“怎么都该够了。”
没有人能忽略一个少年倾尽所有的诚意。或许并不能用价格来衡量——那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炙热滚烫。
就连只为看乐子的殷文永,都忍不住想开口说点什么。
程季良也终于动容。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栏杆:“看来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
褚幺说道:“我答应了小翠的奶奶,要带小翠回去。我得说话算话。”
程季良已经准备放人了,但还是要斟酌一下说话的方式,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继续逼迫。”
那是完全没有温度的,一个字一个字滑进耳朵里的声音。
来自商丘城三分香气楼的花魁,“花不解语”的琼枝!
程季良终于开了口,却问:“你的全部身家,就只有这些吗?”
褚幺抿了抿唇,终是如实地道:“还有一些钱,都是亲友所赠。出门的时候,我在心里告诉过自己,不会用一文。”
少年人总是想要证明自己,程季良其实非常理解这种心情。但话出了口,视线平移:“这个储物匣也很值钱的样子。”
“这是很重要的长辈给我的。”褚幺的眉头微微扬起:“现在这些……还不够吗?”
他的储物匣,是抱雪峰上的仙子师娘所赠,是万万不可能容许任何人的觊觎。
年轻人的怒意难以掩饰,程季良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但还是说:“对小翠的价值来说,是够了。”
对于他程季良的面子,对于三分香气楼,则远远不够。
“程奉香使——”殷文永皱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话。
“殷公子!”程季良先一步截住了他:“这是三分香气楼内部的事情,我们也是要尽量慎重地处理。今天搅了您的雅兴,事后定有赔礼送上。”
他又四下拱手:“各位爷,实在对不住。鄙楼的诚意,大家今晚就可以看到。还请移步,先回房去休息。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观众渐而散开,就连殷文永也沉默没有说话。
他倒是并不在乎什么赔礼,但作为世家子弟,他需要考虑,在程季良态度如此坚决的情况下,有没有跟三分香气楼作对的必要。
而褚幺依然半蹲在那里。
嘈杂声,议论声,靴子拖地声。
还有形形色色的目光。
商丘三分香气楼的一楼大厅,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舞台,他是第一次登台的幼兽,应予观众以精彩的表演。
师父说,这个世界跟你想的不一样,你得去看。
师父又说,这个世界跟你看到的也不一样,你要多想。
师父没有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什么样。
他边走边看边想,想着师父年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迷茫。
好在他背着剑。
师父送的剑。
他看着站在二楼的程季良,慢慢地说:“我没有想到,你的面子这么值钱。”
程季良也看着他:“我的面子不值一文,但三分香气楼的面子很值钱。”
褚幺“哦”了一声。
他开始收拾,把地上的碎银金锭道元石,一点一点地捡回储物匣里,一个铜钱都没留。
然后站起来,他站得笔直的,像师父那样站成一颗青松:“那我要跟你算我的面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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