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昂起头说道:“那还问我干啥呀,副主任任命可不就得市里说话才算数嘛”。
李怀德的任命是一机部下文,景玉农等人的任命可以是一机部,也可以是市里,因为是双重领导。
他这一句话算是堵住了张大勇后面的话,让他憋着说不出来。
其实想想也是,隔壁厂的一把手到了红星厂还得接受考核和考察才能拟任新的岗位。
要是合适的还好说,要真是给以前的副手当副手,说出去怎么算啊。
尤其是不知道轧钢厂打算如何拿筛子考察他们,一个个的对这一次的资源整合都很有意见。
职工们当然是愿意的,是高兴的,轧钢厂的广播传出去以后一个个的都仰着脖子等天上掉馅饼呢。
轧钢厂的福利待遇好,在周围厂那是出了名的,以前大家都一样,可谁叫人家的变革走在了前面呢。
可这份好在管理层的角度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老话儿讲得好嘛,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啊。
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是领导,可到了轧钢厂他们算什么?
外来户嘛,得先听人家招呼,让你干啥你干啥,连身份问题都得查清楚了才能用,这算什么?
按照轧钢厂给市里报的要求,所有干部先安置在三产管理处,随后才是考察任用和调整。
现在轧钢厂还没有开始晋级和集团化呢,至少三年内不可能调整出太多的位置来,他们怎么分?
十几个厂的领导,堆在一起快一百人了,轧钢厂再大也安置不下啊。
那些职工也是想瞎了心了,真以为进了轧钢厂就算到天堂了。
轧钢厂已经在开始人事变革了,好多混日子或者手艺不精的都被调整了下来,不是去建筑队就是换了次一级的工作岗位。
现在轧钢厂新上岗的都是经过专业技术和安全技能培训的年轻人,就算级别不高,可潜力高啊。
他们厂的这些人过去了能有几个被安排到轧钢厂啊。
多是其他服务岗位或者三产生产岗位,属于分厂、小工厂。
十几个工厂凑在一起也几万人了,轧钢厂吃不吃得下暂且不说,养不养得起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整合工厂,到最后还不是换汤不换药,把他们现在的工厂重新规整建设成为三产企业。
轻工业留下,重工业搬迁至东北,到时候职工是跟着去啊,还是不跟着去啊?
刘向前也觉得自己好话说尽了,老李油盐不进,属实不应该。
他皱着眉头坐在那不说话,显然也是有气的,只是没撒出来而已。
他不说话,张大勇就更不会说话了,这种决策的问题还得是带队领导才有发言权呢。
李学武同赵富春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出面了。
他没跟刘向前说,也没跟张大勇说,因为他不够资格。
但他借着李怀德在这,能跟赵富春说两句,解开这个结。
“赵局,跟您打听一下,下一步市里对轧钢厂是怎么安排的?”
他怕对方没听懂,主动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红星厂新轧钢厂在钢城建成并完成搬迁后,京城对轧钢工业的安排和打算”。
“这个嘛——”
要今天是他自己来的,赵富春还能跟李学武说几句,可现在他也不敢开口说话啊,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刘向前听见李学武这么问,便把目光望了过来。
他是知道李学武在红星厂有地位的,也有头脑和工作能力。
这会儿也没在意他刚刚的怼回来的话,点头示意道:“学武同志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他对着赵富春点点头,交代道:“把你们工业的计划跟他讲一讲,今天是就来解决问题的嘛”。
“是,刘副主任”
赵富春先是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李怀德和李学武解释道:“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规划,但我们已经在做准备了,不会让京城没有轧钢工业的”。
“既然还没有具体的规划,那我提一个建议供领导们参考,说的不对的还请领导多批评指正”。
李学武先是客气了一句,语气和缓地说道:“既然早晚要在现有轧钢厂的基础上创建新的轧钢厂,那何不就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工作呢?”
“你的意思是——?”刘向前皱眉道:“讲详细点,别兜圈子”。
“所有整合工厂的干部职工仍然按照红星厂既定的考核标注来执行考察任用,这一点不用变”。
李学武讲道:“但选择是双向的,轧钢厂负责十六个工厂的搬迁和安置工作,也提供技能培训教育”。
“也就是说,轧钢厂会在三年内筛选、考察任用干部,但保留对方的组织关系,不会调进红星厂”。
“职工也是同等待遇,按照工作需要服从调配,但保留组织关系”。
“三年内任何时间点,在红星轧钢厂搬迁以后,我们保证会培养出一批合格的轧钢工人和管理干部”。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在这一段时间里,干部和职工都可以慢慢考虑未来是留是走”。
“市里也有时间来选址建设新的轧钢厂,时间一到,机械设备搬迁,人员直接上岗,不会耽误生产计划,更不用临时培养管理干部”。
“你这么说……好像……”
赵富春是有些心动的,按照市里原本的计划,是要保留一部分红星轧钢厂的工人来维持新轧钢厂运转的。
“依着你的意思是,红星厂会在三年内把这些整合进来的工人培养成轧钢厂所需要的岗位工人?”
张大勇虽然问的是李学武,可他看向的却是李怀德。
只是李怀德这会儿跟老猫似的,又低着头滋喽茶水去了。
业务的事当然是交给主管业务的人去办,李怀德只讲大方面。
刘向前却是听明白了,看了一眼赵富春,对着李学武问道:“三年后的人事双向选择是怎么考虑的?”
“刘副主任,我是这么想的”。
李学武解释道:“我们培养干部和职工,自然会列出一份需要名单,到时候会单独跟对方谈”。
“他们要是愿意留下我们就申请帮他们调动关系,要是不愿意留下,到时候直接去市里的新轧钢厂上班就是了,不耽误什么”。
“那我要加一条了!”
刘向前手指点了点沙发扶手道:“我不管你的名单定了谁,但前提是不能影响新轧钢厂的生产能力”。
“还有,双向选择以市里的最终决定为主,我们要保证人才需要”。
“李主任,您看这……”
李学武只是提建议,可没有说替轧钢厂做主了,他很是规矩地把话题的最终决定权交给了李怀德。
李怀德就跟刚睡醒的老猫似的,睁开眯着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虽然很吃亏,但既然刘主任说了”。
他伸手推了推面前的果盘道:“就依着您的意思办吧,该调走的调走,留下来的我们接收”。
刘向前刚刚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在妥协了,李怀德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尺寸,所以两边僵持的局面瞬间消失不见,气氛缓和了许多。
“到底是年富力强,这思路就是比我强”赵富春这个时候笑着开口道:“这算帮我完成一半工作了!”
“红星轧钢厂任用干部会以挂职的形式安排到岗”李学武继续介绍道:“职级管理归市里负责统筹安排,不随红星厂变动而变动”。
这算是对红星厂接下来晋级和集团化目标做了限制规定。
让那些干部们暂时忘掉这两项诱惑,绝了他们一步登天的心思。
刘向前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块甜瓜吃了,点点头说道:“这么做,你们能得到什么?”
李学武看了李怀德一眼,坦然地说道:“新的轧钢厂搬迁后,我们厂也会甩下来一批不愿走的工人,这些人首先要进入到市里的新厂工作”。
“……”
刘向前捏着甜瓜的手顿了顿,连嘴里的咀嚼动作都停了下来,他觉得这甜瓜突然不甜了呢。
好家伙,他就想着红星厂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怎么能白白培养工人和干部呢。
首先,干部任用是筛选过的,补充挂职到现在的生产管理岗位上。
这一点绝对能给轧钢厂提供更多的人力资源支持,锻炼这些干部的同时也在培养轧钢厂自己的干部。
其次,筛选下来的干部也不会丢开不管,那不是要成立更多的三产工业嘛,都过去当管理。
最后,轧钢厂现有的职工队伍建设处于微饱和状态,完全没有达到三班倒的情况。
也就是说,即便调来了这几万人参与到生产工作,那也是经过新建三产工业填充,然后再协调一部分优秀职工到轧钢岗位上参与工作的。
这样轧钢厂不仅仅能实现全岗位三班倒,还能加深自有人事变革的空间,提供更多的人才培养时间。
新轧钢厂成立以后,是需要大量有文化、有技能、有思想的年轻工人的,这些人都要从职业技术学院中培养。
但培养和教育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有这些“临时工”帮忙打工,那自然就给了轧钢厂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而且还不用扩招人员来满足现有的生产计划,因为未来的新轧钢厂拥有新式设备和工艺,需要的工人数量要减少很多。
再加上搬迁时不愿意跟着工厂走的,会有一大批人出现在红星厂的人事花名册上亟待解决安置问题。
这些人拥有丰富的工作技能,良好的品质,以及优秀的思想态度。
但是,新时期,新要求,红星厂对未来的规划是大集团,专业厂。
无论是造船厂、炼钢厂、轧钢厂,还是后勤服务功能单位,均要实现专业化调整。
到时候一定会出现人员缩编的情况,也会出现干部大调整的格局。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李学武给李怀德出了个馊吧主意,把困难和未来要持续产生问题的主体以支持新厂建设的名义转嫁给市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不愿意走的,或者轧钢厂用不到的工人可以欢欢喜喜地去市里新轧钢厂上班了,反正工资都一样。
至于说待遇,红星厂完全可以把市里轧钢厂纳入到联合贸易中来嘛。
到时候市里的轧钢厂有钱就能买,买了就能发,发了工人就有干劲,就有凝聚力。
至于说后面出现什么问题,或者因为时代变迁而产生了政策上的变化,那自然是归市里来管理的。
刘向前想到的就是这一点,他不知道轧钢厂在布置什么,但他知道钢城轧钢厂要用专业技术人才。
对于未来的时代变化,他要是懂了,绝对要掐死李学武的。
不过就看着目前这种状况来说,市里不算亏,轧钢厂开工资养活这些人,总比他们养活着强。
再说了,能在轧钢厂工作的工人,到了新的轧钢厂自然没道理不会干活了,也是能完成生产计划的。
说不定市里在城区外找到面积大的,条件合适的地块再打造一座比红星厂还阔气的轧钢厂呢。
到时候这几万人又不用市里养活,何乐而不为呢。
人都有个占小便宜的心理,总觉得自己在合作中是吃亏了的。
所以这会儿刘向前吃完了瓜,要求道:“我提两点要求,首先这些干部职工在红星厂干一天,就要享受红星厂干部职工同等福利待遇”。
“这没问题,应该的”
李学武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们李主任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只要是给厂里做出贡献的,都不会让他们吃亏受委屈的”。
“其次,你们厂的培训教育资源要同等向这些干部职工开放”。
刘向前在纸上擦了擦手,强调道:“到时候分给市里厂的全是老弱病残,可别怪我不认账”。
“我说一句,关于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学校建起来也是为了祖国工业培养人才的”。
李怀德开口保证道:“我们坐在这里谈以后,谈各自利益,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组织一条心嘛”。
“怀德同志说的这话我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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