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着春日地面,沿途田野,便是因为此战抛荒的地方也多有野苗生长,翠绿一片。而很快,博望山上的人便察觉了新的军情。
“两千甲骑?”博望山上,丁都尉一时发懵。“你确定是甲骑?!
“是······也不敢说确定,现在有了些雨水,不像之前清楚了,只是靠近时看到的多是甲骑,许是撞到了军官们汇集一起也说不定。”哨骑满头都是水,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但方向是准的,从东南面来,没有直接冲着我们来,反而指向了清漳水岸边!”
“这就是了。”丁都尉松了口气。“应该还是曹晨或者郝义德来了,分出一营,拼了命的绕过了当道的营垒,过来救刘黑榥······这应该是大好事!但需要白将军下令!但似乎也来不及通知吧?”
“是······是!”哨骑硬着头皮来答,却又忍不住来问。“骑兵太快了,便是咱们再去通知,怕是也差不了片刻。”
丁都尉沉默了下来,然后扶刀踱步转向了栅栏,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有些迷蒙的雨雾中,雨水其实不大,近处的视野也还是很清楚,光线也充足,但因为半个下午的雨水,多少起了水汽,使得远处田野看起来似乎多了一层雾气,绿色、灰色都搅成了一团。
丁都尉身后,这数千步卒里的军官,配属过来的参军、文书,包括刚刚抵达的信使、哨骑,全都紧张看向这位临汾郡都尉,等着对方下令,但也都有自己的考量,准备适时进言。
“诸位,情势摆在这里,我以为不能等白将军的军令,因为万一贼军两面夹击而白将军支撑不住的话,那可就是真的被人虎口拔了牙,我们作为下属便是全程遵照军令,且保全了部队,那也是要吃罪的。”丁都尉思索片刻,忽然回头,却是下了决断。“反过来说,此时不再休息,全军出动,往西面河畔汇合白将军,虽然违背了军令,却不会出大岔子,反而能协助白将军吃下这一营援军。”
众人纷纷附和,个个赞同,俨然是一般心思。
没人乐意继续冒雨行军,更没人乐意拼命作战,甚至说大了点,原本就没人愿意来河北的,又不能占地盘、升官,去关西跟巫族人拼命都更乐意一点。但问题在于,真要是白立本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大家身为英国公整合的晋地主力兵马,可就真的无法交代了······白立本就是他们要负责的正主!
所以,便是没功劳,也该去的。
上下既意见一致,便立即行动,乃是扔下刚刚进驻的博望山大寨,集合全部兵马,一头扎入西面雨水中,直往清漳水战场上而去。
同时,不忘往各处派出信使、哨骑,确保信息在尽可能的传播流畅。
当然,现在的问题的是,双方大部分兵力都已经汇集到了汲郡东南部这个三角区域里,相互间隔又很紧张,接下来发生什么,恐怕哨骑也就是个说话的作用了。
果然,离开博望山向西行进不过两刻钟,丁都尉接到了又一个军情汇报。
“你是说贼军转向去博望山了?”雨水中,丁都尉明显一惊。
“这是调虎离山?”旁边军官也一时大惊。“此时还来得及回去吗?”
“回去后他再转向西面呢?”有参军驳斥。“岂不是被他轻易调动?
“不对。”丁都尉强作镇定分析。“他不救刘黑榥了吗?而且,他是何时转向的?彼辈俱为骑兵,骑兵奔袭,两刻钟前便已经通报越过了博望山南北线,若是不转向,怕是此时已经快到战场了,如何来取博望山?”
哨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旁边一名队将察觉,上前揪住对方来问。
很显然,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全都紧张起来了。
“不是骑兵,属下看到的是步兵!”哨骑赶紧提醒。“是看到一股步兵,自正南方往博望山来,算算时间,现在大概还有十余里路程。
丁都尉只觉得头脑嗡了一下,复又来问:“大概多少人?!”
“不知道······”哨骑回复倒也干脆。“雨水遮蔽,又因为他们直接往博望山去,属下还不知道博望山已经空了,便匆匆过来,但当面大道上总有帮一营兵马!
丁都尉再度沉默了下来,周围也都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沙沙外加外围士卒行军的埋怨声、甲衣刀剑摩擦声。
道理很简单,之前出现一营骑兵,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本来战场上就有两营骑兵,也可以有一营出现在那里,但是现在呢,又出现了一营步兵?
之前没有这一营步兵啊!
整个武阳郡加汲郡,只有三营轻骑!那这一营步兵从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曹晨下马行军,唬我们吧?”一名参军干笑了一声。
但没人回应,丁都尉以下,在场的中高层全都黑着脸。
参军也随之肃然,略显讪讪:“那就是另有援军了,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若是另有援军,不管从哪里来,就不可能只来一个营!”丁都尉双目圆睁。“刚刚哨骑说所见皆是甲骑,也未必是正好撞见了披甲军官,只怕恰好是一营正经甲骑!
“若是一营正经甲骑,会是谁?”参军依旧讪讪,却给出了答案。“单通海?!总不能是程知理或者······或者白······白总管吧?”
“就是单通海。”丁都尉面目狰狞,心中冰凉。“而若单通海自西南面来,怕是河南贼尽至矣!拿纸笔来,我要与英国公写一封亲笔信,再动身去救白将军!”
周围人各自骇然······他们不仅仅是醒悟到自家陷入帮陷阱,更是意识到,因为白立本此时轻军冒进,根本来不及召回,他们不得不随丁都尉一起,拼了命的去救那位“宗室大将”!
毕竟,丁都尉身为副将、后军指挥,如果放弃白立本,那必死无疑,家族也会被牵累;而如果他奋力去救,则未必会死,家人更是无论如何都能得到保全。
至于自己这些人,谁让这是军中呢?
白立本拴着丁都尉,丁都尉拴着自己这些人······军中阶级法在此,谁能逃?
一念至此,不少人反而起了奋力一搏的心思。
“谁?!”
清漳水畔,白立本已经勒马于河堤内侧,正准备往河对岸而去,闻言一时诧异,却又再度看向了河对岸。
彼处,帮轻骑明显人数占优,而晋地骑兵则刚刚过去一半,不过,双方都过了一趟河水,又淋了雨水,几乎全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再加上地面已经开始湿滑,明显行动迟缓,交战并不激烈。
唯独刘黑榥刚刚明显支持不住,弃马腾跃了过去,其带领断后的一百余骑也死伤过半,倒是算得上官军占了明显上风。
“单通海!”来报之人焦急万分。“单通海单大郎来了!不是曹晨!”
白立本回过头来,也反应了过来,却是目瞪口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丁都尉能想到的,白立本也能想到,而此时,在他的视野中,他的步兵大队在身后二十余里的博望山大寨中,他的两千精锐骑兵脱了甲胄,一半在河对岸,一半在河这边。
再联想到刘黑榥亲自断后的举动,这位白氏子弟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何不晓得,自己是中了人家典型的钓野伏计策!
刘黑榥及其部是鱼饵,清漳水和东岸的三角地是渔网,单通海和必然紧随他身后的河南军大部是鱼叉,而自己是那条鱼!
甚至,白立本都能想象的到对方是从哪里渡河,掩自己身后的了······澶渊嘛,帮一开始就占据的河北飞地,在帮治下足足四年,中间三次易手!
但现在想这个未免有些晚了。
白立本深呼吸数次,他晓得,单通海的骑兵马上就到,自己必须要决断。
“渡河!”这位宗室大将再三看向了河对岸,给出了一个眼下绝对称得上是妙案的战术对策。“渡河!能过多少是多少!渡河冲破刘黑榥,往西面能走多少走多少!去武安集合!”
周围骑士恍然,却是再度加速了渡河的动作。
而白立本本人更是衣甲不变,将真气尽数按照护体真气的路数散出,然后骑着马下了清漳水。
清漳水,清漳水,顾名思义,就是水清,而大魏将清漳水以及两岸官道视为对河北的主要赋税转运道之后,更是完整的修缮了河道,使得河堤扎实,水道平稳。
此时白立本勒马入河,周遭金光闪烁,阴雨天中,宛若河道中凭空映照了太阳一般,而其人披甲骑马,全程不下鞍,却居然临深水而不沉,更是让人望之称奇。
刘黑榥也看到了这一幕,而且他立即反应过来,不管是单通海失期,还是如同所猜想的那般单通海已至,逼迫对方如此,此时此刻,都到了他这个河北无赖再度告诉天下人自己是何等忠义无双的时候i
想到这里,刘黑榥也不再留手,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族弟:“刘十恶,这次你带着本队,跟我来做铺垫!”
说着,其人身遭弱水真气尽出,裹住胯下大马,然后宛若黑色浪花一般朝四周溅射不断,又好似黑色火焰一般卷动。也是缓缓勒马,主动临大堤而待。
两人再度交手一刻钟后,单字大旗出现在了清漳水东岸,并如事先预想的迅速扫荡了尚未渡河的官军骑士,并激起了河对岸官军骑士的不安与混乱。
不过,就在单通海准备让本部仿效河对岸的人卸甲浮马渡河时,让两岸官军、军全都诧异的一幕出现了,清漳水东岸,战场偏北一点,忽然数千甲士列阵整齐,顺着河堤下的官道,沿河往战场扑来,为首者更是释放出了明显的长生真气,远远可见,居然是一位凝丹高手。
来人正是白立本副将,临汾都尉丁建仁,及白立本扔下的步兵大队。
听到动静,腾跃起来见此情形的白立本反而心慌,他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些步兵大队,现在来了,反而成为累赘。
至于首当其冲的单通海,其人看了看雨水,瞅了瞅地面,再看了看远方军阵,即刻下令:“十九郎将本队留下,张参军率亲卫留下,其余全军从东侧绕行,以骑兵分队践踏惊扰,王参军举我旗帜速速出发,只从大队更外围全力驰到官贼队尾,然后往复如此便可!”
众人各自遵令。
而待骑兵大队启动,单大郎再度下令:“留下这两百人一起下马,持长矛在我身后,我不出声不许出声!
留下的两百骑赶紧纷乱下马。
甫一下马,单大郎便弃了兜鍪,扔下带有护心镜的上好甲胄,就在河堤下换了一个寻常头盔,挂了个铁裲裆,然后便持自己的钢槊在手,踏着六合靴向前。
当此时也,河对岸还在纷乱之中,刘黑榥、白立本皆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的计划中都没有来援的官军步兵,都有些不安。
关键的官军步兵大队更是刚刚抵达,对战场一无所知,唯独军大队甲骑忽然启动,春雨中如雷如崩,自侧翼卷过,中间但有寻得步兵阵线缝隙的便径直来踏,也是让刚刚抵达战场的官军步兵大队一时慌张起来。
这其中,丁都尉虽严阵以待,却也不禁驻马,呼喊重整阵型,防御骑兵。
偶尔一扫,看到单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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