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自吟确认他不是编造后,呆怔半晌,道:“既然这么痛苦,那干脆不要就是了,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寻烦恼,”
常思豪摇摇头:“你这是劝慰我的话,却劝不了你自己,一个人,总是希望知道自己从何处來,往何处去,中间有一段空白的生命,总会若有所失,你其实常常为此而苦恼,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见秦自吟不语,便拉过她的手來,把药瓶安在她手上,帮她拢住、按稳,道:“这,就是五志迷情散的解药,吃下去,一切都会回來,至于吃或不吃,你自己來选择吧,”
秦自吟捧攥着这药瓶,呆呆发怔,忽听外面唐小男喊:“你在人家窗底下干嘛呢,”
常、秦二人一惊,都站起身來望向窗外,却只看到一片亮光,外面唐根笑嘻嘻的声音也豁亮得和窗纸一样:“怎么,偷看别人亲嘴儿不行吗,”唐小男叫起來:“哎呀呀,臭小子,不害羞,看我不打你,”唐根笑道:“你想要个好位置就说噻,好,让给你看就是,我不和你抢,”院中步音杂乱,两姐弟追闹起來。
常思豪和秦自吟四目交投,想给彼此一个微笑,可是都觉得,对方眼里的笑容酸酸的,有些勉强。
时到中午,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秦绝响就和三姑商量接大姐回山西的事,这一说,秦彩扬倒舍不得,秦绝响就笑着劝,说家里头这可好,四姑不在,大姐也不在,一个秦家人都沒有了,还叫什么秦府呢,如今我是官身子,总在京师,家里沒个人主持也不成的,每到年节,爷爷、奶奶的灵前都要靠外人來上香,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唐根就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小吟姐如今是常家的人,你三姑哪是舍不得她,分明是舍不得你,留住了你,就什么都留住了,留住你可不容易,依我看姑表亲,姑表亲,断了骨头连着筋,倒不如你看看我小夕、小男两个姐哪个好,挑一个就入赘过门,做了我们唐门的女婿,以后生了孩子也跟我们家的姓儿就得了,说得满堂人笑个不住,唐小夕、唐小男追着唐根要掐他,唐根的娘也笑着喊:“该打,”【娴墨:难得一笑,重点却不在这里,是借唐门人谈笑,暗透绝响之心,还是归结在前文上,妙在不看后文,又难懂此处是怎么个归结法,】
说是说,笑是笑,都得居家过日子,真该走了,也不好强挽留的,秦彩扬就吩咐人慢慢地【娴墨:三个字便知情意难舍】收拾东西,还有路上的备用,唐门虽不像秦家那般豪富,却也不能太简薄了,上到两位姑母的手工、姑夫们调制的秘药,下到小夕、小男的针线,各色礼用之物都贴备了不少,直弄了四五天,这才可可的都齐全了,秦自吟又想让人去接四姑,一路上照顾,到家也好有个伴,秦彩扬道:“依我看竟是不去接的好,一來她未必愿意回,二來她的病这会儿恐怕也未必全好,这到山西路途遥远,出点什么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庙的,严重了倒不好,”
秦绝响听着有理,就说我先去看看,见了面,瞧她的意思再定,秦自吟听弟弟这话,是有不接四姑回家的意了,这山高水远,自己回了山西,三年五年、十年八载未必能來这一趟,四姑病病歪歪的,岁数一年比一年大,说不定,这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想到这儿,心里酸酸的,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上一趟山,秦彩扬也点头,说让把小常寿也抱着,这回儿随娘走,最后怎么也得让四姑姥姥瞧瞧。
一听这话,秦自吟险些掉下泪來,说这叫什么事儿呢,四姑还沒嫁人,就成了姥姥了……【娴墨:别提了,小常啥也沒做就当爹了,又找谁说理去,】
唐根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带路,唐小夕、唐小男一听,也要跟着去,秦彩扬就喝住:“又不是游山逛景,你太奶奶的丧还沒满呢,你们教我省省心吧,”两位姑娘一听提到唐太姥姥,也都不言声了。
转过天來备了两辆车,秦绝响、唐根同乘一辆在前,秦自吟抱着孩子,和冯二媛、常思豪同乘一辆在后,李双吉、谷尝新、莫如之都牵马步行,准备着倘若秦梦欢愿意回山西,就让她坐车,秦绝响和唐根再换骑马。
车马行开往寨外走着,这趟旱路走的前门,由于寨内各处都有机关,需要处处小心避开,所以行得很慢,秦自吟在车厢里默默地不说话,对面冯二媛靠着板壁也静悄儿的,看着她俩,常思豪忽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去恒山的路上,只不过车里的阿遥,换成了冯二媛。
阿遥妹子,对了,我的阿遥妹子,我怎么把你忘了,这事一桩挨着一桩,一件挨着一件,如今朱情江晚都死了,庐山君山都破了,我找谁去打听你的去向,我应该问问姬野平的,我怎么沒想起來呢,你如今又在哪儿呢,这天又冷了,又下雪了,你想我的时候,会不会又犯起傻來,跑到哪处雪地里站着、望着,你的脚还凉吗,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对不起你,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秦自吟左手拢着孩子,右手伸过來,拉住了他:“相公,你想什么呢,”
“哦,”常思豪回过神來:“沒什么,”
秦自吟像是猜到了什么【娴墨:你猜到的,恰恰不是他心里想的,天下夫妻间最痛苦事莫过于此,千万别以为谁能真了解谁,】,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瓷瓶來,用三根手指轻捻着,举在眼前,常思豪脸色有些僵硬:“你……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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