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恒毅是巡捕房抓捕的,你对这个人也较为了解。”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从结果来看,敌人确实是上当了。”程千帆思忖说道,“虽然敌人的身份暂时没有能够确切确定,不过,基本上可以认定是军统上海区、上海特情处以及浙江来的军统分子组成的联合行动队。”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我们的敌人遗尸接近二十具,对于军统而言这已经可以算是非常大的损失了,而且,敌人此次行动的人数是上规模的,这也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上当了,若非敌人火力强大,成功的突出了我们的包围圈,他们的损失会更大。”
程千帆说道,“从这点来看,我们的计划是成功的,也可以直接证明‘戒尺’的情报是准确的,没有问题的。”
……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般分析,荒木播磨仔细想了想,他点了点头。
因为帝国方面此次损失不小,因此他心中难免产生一些疑虑,不过,正如宫崎君所说,敌人的损失实际上也非常大,只不过他习惯了己方与敌人的大优势的战损比例,才会下意识的产生疑惑和质疑。
“至于说敌人的火力强大,在我看来,这更加说明了敌人对于刺杀岗村将军的决心。”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自从帝国占领上海后,我们的对手的处境愈发困难,他们的武器补给受限,这一次他们舍得使用这么多手榴弹、炸药,这足以说明军统这次行动是尽全力而为的。”
“这么说,你认为汪恒毅没有问题?”荒木播磨问道。
“我只是从客观事实来分析,‘戒尺’的情报应该是颇为准确的,我们的陷阱也是成功的。”程千帆说道,“至于说汪恒毅,初步来看,这个人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你也知道,我对于支那人是秉持不信任的态度的。”
荒木播磨摇摇头,也是了,宫崎君对于支那人是秉持天然不信任的态度的,他问这家伙这个问题,等于是问道于盲了。
……
“法租界对汪恒毅的审判是什么时候?”荒木播磨忽而问道。
帝国方面一直与法租界当局交涉,要求他们交出重庆分子汪恒毅,法租界当局一直没有松口。
而现在发生了关宪章事件后,法租界当局和帝国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更是直接一口拒绝了帝国关于引渡汪恒毅的请求,表示要在法租界法院审判汪恒毅。
“就在近日。”程千帆说道,“荒木君的意思是?”
“汪恒毅知道‘戒尺’。”荒木播磨沉声道,“这个人不能留了。”
“重庆方面并不知道汪恒毅投靠了帝国,他们那边只知道汪恒毅被巡捕房抓捕。”程千帆皱眉说道,“虽然法租界会审判此人,不过,重庆那边应该会尽力营救汪恒毅的,这个人将来回归军统……”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他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那就是汪恒毅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不行,这家伙在巡捕房受刑后开口了,这件事虽然隐秘,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解决掉。”荒木播磨态度坚决。
“好吧,我来安排。”程千帆笑着说道。
荒木播磨也笑了,他知道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支那人都是不可信的,哪怕是投靠帝国的支那人,宫崎君杀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也正是因为了解宫崎健太郎,他对于方才宫崎健太郎能够放下个人的情绪,劝说他留下汪恒毅的性命感到欣慰,宫崎君在公事上面能够按耐住个人喜好、情绪,这很好。
……
“课长遇难有些时日了,特高课课长之位空悬。”程千帆皱眉说道,“荒井阁下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听到好友问起这个,荒木播磨的面色阴沉下来。
“怎么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我去见过荒井阁下,荒井阁下说,帝国已经确定从本土派遣参谋本部中国课的参谋荒尾知洋中佐来上海。”荒木播磨面色忧愤说道。
“纳尼?”程千帆惊愕不已,他失神了十几秒钟,愤愤说道,“这个家伙只是一名中佐,竟然……”
说着,他自己也闭嘴,沉默了。
荒木播磨叹了口气。
荒尾知洋虽然只是中佐军衔,但是,这家伙是参谋本部出身,是参谋系科班出身,在帝国内部,这些参谋系的家伙素来是高人一头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面色阴沉,也都并没有讨论为何是参谋本部来人,而不是外务省方面出面委任。
“这个荒尾知洋来头不小?”程千帆问道。
“确实如此。”荒木播磨点点头,“荒尾知洋来自荒尾家族。”
“荒尾家族?”程千帆皱眉,然后眼睛眯了眯,“荒尾精阁下……”
“荒尾知洋是荒尾精阁下的侄孙。”荒木播磨说道。
“果然来头不小啊。”程千帆长叹息一声。
……
前清时期,日本就大肆向中国安插间谍,为后来与前清的甲午战争做各项准备。
光绪十二年春天,受日本参谋本部委派,日军参谋本部“中国课”中尉荒尾精就秘密来到中国搜集军事机密。
随后,荒尾精在上海成立“玄洋社”,是日本在华最早的成建制的特务机关。
日本商人、间谍岸田吟香在上海打着行善名义成立了乐善堂,实际上是为日方搜集情报的机关。
荒尾精到上海后,便以‘乐善堂’为据点,并相继汉口、北京、长沙、重庆、成都、郑州、天津、福州等十多个城市设立情报分支机构,打的旗号就是乐善堂在各地的分号。
后来戴老板得知乐善堂是日本自前清开始的间谍据点后,下令军统各站点对乐善堂动手,只可惜日本人早已经提前撤离了。
以这些特务机关为基础,日本的间谍活动开始渗透辐射到了中国腹地。
光绪十六年四月,荒尾精回到日本汇报工作,时任陆军大臣大山严热衷于学习欧美,对荒尾精放弃去欧美而着急去落后的清国的做法不太理解,荒尾精回答了他的目的-——“夺取并统治中国。”
荒尾精的努力得到时任首相山县有朋的认可,从内阁秘密经费中拨款四万元交给了他。
日军参谋次长川上操六更是将自家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几千元全部交给了荒尾精。
日本在华的特务机关和间谍培训机构建立起来后,组织了最大规模的一次情报探测运动——“四百馀州探险”,历时三年多。
日本特务们化装成中国人,以考察、买卖药材为幌子深入各地,凡当地风土民情、地形、气候、产业、交通、关卡、兵营和军事要塞等均在调查和探测范围内。
宫崎健太郎此前以行吟诗人的名义,在中国各地游历,实际上做的也是类似的工作。
荒尾精则根据手下间谍刺探的情报,编写了三册共两千三百多页的《清国通商综览》。
从这本书中,日本的军政要员对清朝的政治、经济以及军事部署都有了非常详细的了解。
日本人自己评价,该书“问世之后,使世人因而了解了老大帝国的实情,有识之士莫不感奋”。他们由此得出结论——清政府看似庞然大物,其实,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该书成为以后半个世纪日本侵华分子必读的参考资料。
……
宫崎健太郎在自己日记中有记载,他在受训的时候,该书就是‘必读课本’之一。
可以这么说,荒尾精本人就是近代日本对华情报工作的鼻祖之一,因此,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这两个上海‘地头蛇’都不得不承认荒尾知洋来头不小,他们面对荒尾知洋,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和压力。
“荒尾知洋会直接出任特高课课长吗?”程千帆问道。
“应该暂时不会。”荒木播磨摇摇头,说道,“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荒尾知洋会以特别派遣长官的身份,暂时全面主持特高课的工作。”
“这是提前预定了课长的职务啊。”程千帆冷哼一声,“一旦被荒尾知洋整合了特高课,再立下些许功劳,课长的帽子就直接从包里取出来戴在脑袋上了。”
他看着荒木播磨,满眼都是愤怒之色,“荒木君,上官不公啊。”
程千帆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说道,“这些出身不凡的家伙,本就是起点很高的贵胄了,却总是从我们这样的兢兢业业的普通人手里直接抢夺,简直是太过分了。”
“是啊,太过分了。”荒木播磨有感而伤,叹口气,愤愤说道。
程千帆瞥了荒木播磨一眼,看来此事对荒木播磨的刺激不小啊,荒木播磨虽然有时候看似胆量不小,不过,实际上这是一个骨子里比较谨慎的家伙,尤其是面对荒尾知洋这样的背景深厚的‘贵公子’的时候,若是以往,荒木播磨会假模假样的说一句‘宫崎君,慎言’,现在却是毫不掩饰他的愤懑情感了。
“荒木君,荒尾知洋毕竟是从上面下来的,对于上海的情况缺乏了解,他要掌握特高课,这需要一个过程。”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荒尾知洋还未来到,荒木君你这边要提前帮这位荒尾少爷署理好特高课的工作啊。”
荒木播磨眼中一亮,点点头,“宫崎君所言极是。”
好友说的没错,荒尾知洋属于空降来的,缺乏根基,尤其是现在已经提前得知了荒尾知洋要来,而其人还未至的这段时间,正是他抓稳特高课大权的空窗期!
……
荒尾知洋。
离开特高课,回巡捕房的路上,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他的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不禁冷哼一声。
别的不说,看在荒尾精的面子上,他都要做好准备,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荒尾公子。
日本人安排这么一位间谍家族的公子来上海特高课,定然是有些图谋和安排的。
如此也好,空欢喜一场的荒木播磨绝对不会甘于蛰伏的,届时特高课内部不和,他这边要好生利用一番。
“浩子。”程千帆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李浩。
“帆哥。”
“荒木担心汪恒毅会泄露‘戒尺’的情报,决定除掉汪恒毅。”程千帆淡淡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是安排自己人做?还是?”李浩想了想问道。
所谓的安排自己人,就是安排打入巡捕房的特情处人员动手,如此既除掉了汪恒毅这个叛徒,又帮助自己人成功的披上杀害军统人员、甘心当汉奸的皮。
“不,你亲自去安排,找一个真心当汉奸的家伙秘密动手。”程千帆果断说道。
假如安排特情处的暗子动手,看似是一着妙棋,实际上是大大的败笔。
一旦这名暗子出事了,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大的疑点,会连锁反应被敌人深挖出很多问题,甚至会连累到他和李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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