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那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来给宋云昭宣读圣旨的是个熟人,张茂全。
同时,前往华阳宫的是与张茂全并肩的徐四喜,这二人在御前的地位仅次于孟九昌。
宋云昭不太记得圣旨中那些华丽的四六骈句,也不记得皇帝是如何公式化地夸赞她蕙质兰心等口不对心的赞美,她的眼睛就落在贵嫔的一方小印上。
这印不大,但是却分量十足,是她进宫后第一步的基石,是她的名分正式落下的凭证。
张茂全将圣旨卷起来,然后上前一步递给起身的宋云昭,“恭喜宋贵嫔。”
“辛苦张总管了。”宋云昭满面笑容,侧眸看了香雪一眼。
香雪立刻拿出备好的荷包,上前塞进张茂全的手中,“有劳张总管跑这一趟,给您喝茶的,还请张总管不要推辞。”
张茂全没有推辞,又道了谢,这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他收下银子,宋贵嫔也能安心跟他打交道,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再说,这种赏钱在宫里不管是谁都可以拿的,喜庆嘛。
“谢贵嫔赏。”张茂全笑着行了一礼。
舒妃知道文嬷嬷这话是哄她开心,但是听着确实舒畅不少,“你仔细盯着婉妃跟庄妃那边的动静。”说到这里一顿,“还有那位秦贵嫔,她跟宋贵嫔同为贵嫔,可她却没得了陛下的汤,心里不定会怎么想怎么做。适当的时候,你就添把火。”
听到这话舒妃的火气才小了些,嗤笑一声说道:“咱们这位陛下可真的是随心所欲。”
云裳忙笑着应下来,看着主子脸色难看,就说道:“主子,话是颐华宫的人说的,未必就是真的,您也别气,就算是这些新进宫的承宠,在陛下那里也是比不上您的。”
张茂全立刻让小太监抬水进去,陛下是有洁癖的人,每日都要沐浴更衣,去后宫嫔妃那里,更是半夜都要洗一次,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丝毫不敢含糊的。
封奕一个翻身坐起来,还没有哪个这么大胆的对她。
于嬷嬷就跟宋云昭普及了一下宫廷的内幕,宋云昭当然从书中知道了。
反正书中,皇帝册封新进宫的宫嫔之后,足足半月没有进后宫,所以抢什么,传出去不够人笑话的。
于嬷嬷高调地转了一圈后,从前往太极宫的路口略略一站,然后就扭头回了忘忧宫。
她心里热乎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忙低下头,轻声说道:“主子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几人也不好多呆,就起身告辞离开。
想起在宫外时她行事做派,怕是有可能看出他几分意图,这才故意回礼一道汤,他让她站在风口上,她就反手把自己也拽过去。
这么一想,封奕就有点不高兴了,宋云昭这算计不高明,分明就是清清楚楚告诉他,她故意的。
“奴婢拜见宋贵嫔、冯小媛、陈贵姬、祝才人,几位主子安。”张茂全上前见礼。
封奕就不想瞧着宋云昭太舒坦,看了半天折子,等到用午膳的时候,他瞧着桌上一道笋干火腿汤就道:“这道菜给宋贵嫔送去。”
宋云昭顾不上腹诽,挤出一抹笑容,“张总管稍等,我去换身衣裳。”
张茂全自然应下,站在一旁慢慢的等着。
皇帝是真的狗。
于嬷嬷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她进宫这么多年,也服侍过不少人,可从没一个主子对她说这样的话,在主子的眼中,她就是个奴婢,命如草芥,但是贵嫔不一样。
封奕本就打算压一压后宫,自然无心翻牌,摆摆手道:“端下去吧。”
“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文嬷嬷笑着应下。
宋云昭心情不太好,韩锦仪前脚过来找她说话刚走,没想到后头冯小媛带着祝才人跟陈贵姬到了,她这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玉秀从颐华宫出去,再从倾云宫折回来,正好能把宫里转一圈。
封奕有种很诡异的不太舒服的感觉。
孟九昌忙应了一声,心里叹口气,这下子后宫诸位娘娘要失望了,那位大出风头的宋贵嫔怕是也要失望了。
封奕挥挥手让人退下,越想越是气不顺,他就不明白,宋云昭的性子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儿,可真是不像她。
这位可是陛下跟前的总管,冯小媛等人还有些不太自在,宋云昭跟他熟悉了,倒是没什么不自在的,笑着说道:“张总管快起来吧,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于嬷嬷摇摇头,自然不能,那不是抗旨吗?
“奴婢在,主子有什么吩咐?”
张茂全:?!
“是!奴婢这就去!”张茂全都要乐疯了,他押宝果然没押错!
孟九昌下去后,封奕本来还想看几道折子,却突然没了兴致,他起身前往寝殿。张茂全一见立刻跟上。
陆知雪拿了本书先要看看,但是心浮气躁地看不下去,又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心中不免有些不平,她自然是想拔得头筹,但是位份摆在那里,就算是宋云昭家世比她低又能怎么样,在这种事情上,她位份低,就得被她压一头,除非她能得了陛下的青眼越过宋云昭去。
但是就没想到,这个关口张茂全又来了。
第二天封奕神清气爽的上了早朝,下朝后,对着张茂全说道:“你去忘忧宫走一趟,让宋贵嫔来伴驾。”
但是,这道汤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皇帝让张茂全特意送来,这代表这是什么?
这是推着她往坑里走。
张茂全起身,对着宋贵嫔笑道:“陛下宣贵嫔伴驾。”
于嬷嬷一愣,随即就笑了,“主子想得周到,是老奴多心了。”
“主子,今日的事情也未免太显眼了些。”于嬷嬷知道宫中的蠢蠢欲动之后,就满面担忧。
“奴婢这就去。”云裳笑着出去了。
宋云昭那么早就睡了,这跟她的性子可真是不一样,他还以为以她掐尖冒头的性子,今晚上怎么也得多等一会儿。
封奕随意的点点头,进了寝殿就歪在软枕上。
宋云昭摇摇头,打断于嬷嬷的话,“嬷嬷,不用去做这些惹人注目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于嬷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瞧着主子的神色没有异样,难道是她想多了?
不过,还是取了银子,亲自往御膳房走了一趟。
“笋干火腿汤?本宫是看重这道汤吗?是陛下对宋贵嫔的另眼相看!”舒妃心里憋了火,气得连茶盏都掼到了地上,“我进宫这么多年,都没得过陛下一盏汤,说起来还是楚贵妃活着的时候,陛下有一回赏过她,就为这个,楚贵妃到死都还拿出来炫耀!”
“嬷嬷能这么劝我,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你是为了我好,我心里都清楚。嬷嬷如此待我,我必然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忠心,咱们主仆以后长着呢,嬷嬷等着看就是。”宋云昭既然感觉到于嬷嬷对她的诚心,她自然不能让人凉了热血。
玉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进来后瞧着主子神色不虞,就轻声说道:“主子,奴婢没有打听到太极宫那边的事情,不过倒是看到忘忧宫的于嬷嬷在宫里转了一圈,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这汤喝得她真是心肝脾胃肾都给撑着了。
陆知雪迟疑一下,心想宋云昭能去做,她为什么不能做?打探一下各宫的消息也成,于是就点点头,“你当心些。”
想起那日处置甄美人的事情时,在场那么多人,陛下为何单单问宋云昭,不就是因为她是贵嫔吗?
于嬷嬷几个人瞧着主子不太开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奴婢给您盛碗汤?这火腿不易得,南边贡上来的。”
新进宫的不知道,她们这些在宫里呆了几年的人可是知道陛下赏金赏银赏绸缎,却很少赏人吃食。这个宋云昭这才进宫多久,居然能让陛下赐汤,让一干人心情极其复杂。
等玉秀走了之后,翠微宫的宫人就回禀了舒妃。
想要让她吃闷亏,宋云昭可不干。
不行,这事儿不算完。
陆知雪高兴地让玉秀走了,她有些心痒难耐地等消息。
张茂全一愣,以为宋贵嫔怎么也得问一问侍寝的事情,结果人家一句没问。宋贵嫔不问,他也不好主动提起,就告辞走了,他还得继续传旨去。
孟九昌那老小子不知道收了谁的银子,陛下已经说了这几日不去后宫,还巴巴的端了牙牌来,呸!
张茂全闻言一乐,脸上都笑出褶子了,他就知道,就知道陛下对宋贵嫔不一般!
忘忧宫里,宋云昭盯着那一道笋干火腿汤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对着张茂全那张挤出褶子的笑脸,她不得不也跟着笑,还拿了赏钱给他,着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于嬷嬷也是个聪明的,立刻就听懂了主子的话,知道主子这是给人下钩子呢,笑着道:“那老奴出去走一圈,正好看看热闹。”·
于嬷嬷也开心,让香雪几个人去忙自己的事情,她这才得空说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下今晚……”
“嬷嬷,你忘了,我让安顺直接找的张茂全。”
宋云昭笑了笑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于嬷嬷下去了。
宋云昭自然不能把人打出去,难不成她还要跟整个后宫的女人战斗不成?
合纵连横的道理她是懂得。
想到这里,宋云昭眼珠一转,对着于嬷嬷说道:“咱们不去做什么,但是不能妨碍别人做什么。”
旁边的白瓷大缸中插着几卷她闲来无事的涂鸦,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自娱自乐足够了。
陆知雪嗤笑一声,“我就知道宋云昭不是个安分的。”
封奕想到这里又舒心的躺下去,敢算计他,他就得让宋云昭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上。
“什么?”宋云昭惊了,怎么滴,皇帝这是坑她上瘾了不成?
“贵嫔主子,这就走吧,不好让陛下久等。”张茂全笑着提点一句。
于嬷嬷走后,宋云昭就知道自己的轻松日子怕是要结束了,皇帝给她下的这个套,秦溪月等人也许还会观望,但是舒妃几个肯定看她不顺眼。
绕来绕去,绕不过楚贵妃,舒妃提起她就心烦,皱眉说道:“宋家跟楚贵妃只是转折亲罢了,说是有亲戚关系,这关系可远得很。”
宋云昭作为贵嫔份例还是不错的,顿顿四菜一汤,还有饭后点心,只要不想着天天山珍海味,其实伙食比在宋家时强多了。
气死他了!
舒妃气的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提到楚贵妃,她的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孟九昌一愣,惊讶地看了陛下一眼,一时间也猜不透陛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不敢深思,立刻说道:“奴婢遵旨。”
秦溪月比她先一步她能忍,若是宋云昭比她先一步,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玉秀思量着说道:“主子,要不奴婢也出去转转?”
“玉秀。”
这一晚上,宫里很多宫殿都到了很晚才熄灯,只有忘忧宫早早地就关门上锁,还未到戌时三刻宫里的灯就熄了,整个忘忧宫陷入一片黑暗中。
宋云昭心想着算皇帝识趣,知道接下她的汤,不然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越想越是气不顺,陆知雪的脸色就越难看。
文嬷嬷可不敢置喙陛下,想了想说道:“娘娘,奴婢打探过,这位宋贵嫔跟楚贵妃是有些关系的,您说是不是因为这个陛下才看重她?”
于嬷嬷心想话是这样讲没错,但是送往太极宫的吃食可是要经过严格盘查检验的,这要是万一被人动了手脚,有理都说不清。
另一边,孟九昌端来了后宫嫔妃的牙牌。
张茂全一走,宋云昭拿出银子赏忘忧宫上下,整个忘忧宫都弥漫着欢喜的气氛。
舒妃脸色稍霁,嘴角勾了勾,“就你话多,去吧。”
云裳可不是于嬷嬷跟玉秀能比的,她这里一动,关注的人立刻就多了,整个后宫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于嬷嬷一惊,“主子,这怕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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