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 好巧啊……夏油同学。”我挠了挠头发，讪笑地看着同样睡不着觉的夏油杰。
温泉酒店的庭院里被人引了一条环绕整个庭院的小溪，同样是温泉水, 住客可以过来泡泡脚，放松放松。
我稍微有点睡不着, 所以就出来了, 刚好出来泡泡脚，吃点夜宵什么的。
小鱼化作半龙低俯在我的腿上，看见夏油杰过来懒散地睁开眼睛瞄了一眼, 接着便像是撒娇般抖了抖鳞片。
“一起坐吧, 这里泡着脚还挺舒服的。”我好笑地帮小鱼理顺它的鳞片，流光溢彩的鳞片像是完美的工艺品。我仔细观察小鱼的鳞片，发现鳞片上的圈圈变多了。
夏油杰脱下木屐坐到了我的边上，他低头看盛放着几盘小点心的托盘, 应该是我从厨房拿的。
“酒？春和君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龄了吗？”夏油杰挑了一下眉头, 颇为新奇地看着我的另外一面，虽然他也和同期们一起偷偷喝啤酒，不过，这个好像是装清酒的瓶子吧。
“雪碧哦。”我像是恶作剧得逞般, 狡黠一笑，从小酒瓶里倒出咕噜咕噜冒泡的雪碧。
“此情此景，不喝点酒感觉都对不起月色，但是我真的不会喝酒, 只好拿着酒器装装样子。”我拿起小酒盏装作是喝酒的样子小抿了一口, 脚掌又拍拍水面, 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还有肥宅快乐水。”我唰的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两瓶可乐, “请你喝。”
夏油杰哑然失笑, 都不知道是该说我附庸风雅，太过不解风情了。
夏油杰接过还带着一点冷气的可乐，垂下眼，心思沉沉。
“春和君，真的没有考虑过接受他们的邀请，成为神明吗？”
太弱了，所谓的神明。夏油杰心想自己好像都能杀了所谓的学问之神。
太可恨了，弱到让人痛恨。为什么自称神明却软弱到如此地步？
“我考虑过哦。”
“！！！”
“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当我觉得人间太渺小了，已经不足以容纳下我的时候，我肯定会想着要不要去征服神界——”我边说，边用手指把散在眼前的碎发往后脑勺梳。转眼看见夏油杰震惊到失语的表情，才噗嗤一声破功。
“开玩笑的～”
夏油杰看见眼前的少年分明是舒朗地笑着的，像是阳光下的青草气息那般真实，可是却觉得对方离自己很遥远，眉眼里透着一股雾里看花的朦胧。
“像冰花……”夏油杰无声地说，美丽，或许有，冰冷剔透的棱角却更多的有伤人的可能性。
我并不知道夏油杰把我比作了会扎人靠近了还会化的漂亮冰块。如果知道了，我大概会奇怪自己哪里表现得冷冰冰了吧，至少对于友方阵营，我一向如春风般温暖。
“人们总是在人类身上追求神性，又在神明的身上追求人性。”我挠了一下抬起脑袋的小鱼的下巴，另一只手用签子扎起一只炸香鱼，嘴里嘟嘟囔囔的，“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吗？”
“如果夏油同学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的话，我的回答是，我不会去当神。”
嘎巴嘎巴，我把炸香鱼嘎吱嘎吱嚼碎，这种整条烤制的小鱼特意不去除内脏，以体会春天香鱼带一点微苦的风味。
我给小鱼也扔了一条，小鱼直接吞。
“为什么？夜斗神说神明是活着的天灾，没有善恶之分，是绝对的正确……”夏油杰微微闭眼，几千年前神明还要求人当祭品呢，确实不能说神就是好的。这样看来，神从不拯救人类也说得过去。因为没有献上足够的祭品，神明从不仁慈。
“那人类就是征服天灾的种族。”我对着天上的月亮伸出手，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月亮，“从古至今，人类都没有屈服天灾，并且族群顽强地活到了现在，不就已经很说明了问题么。”
“天灾很严重，但是不是没有办法度过。”
“能够征服天灾的我们难道还不够强大吗？”我喜欢人类这个族群的故事，就像我喜欢星辰大海，那是下一个故事了。
听到我的说法，夏油杰只有一个想法，这人的脑回路果然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偏向悲观，而我喜欢去找生路——其实是挑自己喜欢的方向解释。
“普通人也很强大？”夏油杰恍恍惚惚，感觉自己的思路被暴击了。
“是集体的力量强大，所以团结很重要。”我歪头看终于放下一点强者包袱的夏油杰，听说他好像在女子互助协会里遇到一点困难。
“春君。”猝不及防的，我被夏油杰叫了一声最不想听见的称呼。
“！”什么事啊，我立时瞪圆了眼睛。
“春君，你以前曾经说过，长大以后的问题，就来问长大的你。”夏油杰靠近了过来，少年人的肩膀变得宽广了许多，我看着他，好像连月亮都要被他遮挡住了。
“现在，春君你长大了吗？”
下一秒，夏油杰睁大了眼睛，他被人按到了对方的腿上。
是膝枕啊。他想。
膝枕这两个字占据了夏油杰所有的思绪。
夏油杰的头发没有我长，但用手也能握住一捧，在这个角度我能清晰地看见对方打了耳洞，耳钉好像是黑曜石。
嗯，是耳钉，只是看起来像是耳扩。我捏了一下确认过了。
“夏油同学长得好高啊，头发也很漂亮。”我无意识地随口夸奖，不过好像夸得对方脸有点红。
“什么问题想要问我？虽然我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长大，不够成熟，但是你问我的话，我会努力回答的。”实际上，我比较讨厌回答问题。因为有时候问题的答案并不只有一个。
夏油杰躲过我的视线，像是盘算着究竟要问哪一个好。
但是喉咙干涩得不像话，夏油杰抓住我的手放到了他的眼睛上。
“……只是感觉，好累啊。就算是脱离了咒术界，也感觉，活着好累啊。”
啊，这个问题……
“你没有听我的话，又去吞咒灵了吧。”我在心里叹气，失去目标的人是痛苦的，夏油杰如果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一定会是非常有责任心且坚定的人物，等到他正式接触这个世界恶的一面的时候，他早已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可是，现在夏油杰过早地见识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他的信念开始动摇。脱离咒术界治标不治本。
给夏油杰一个新的目标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是偶尔遇见了合适的咒灵，就下意识地去收服了。春君你不是也说过了，就这么把术式放下，太浪费了么。”夏油杰甚至有心思说笑。
“我那是说，让咒灵去搬砖，我的本意是让你好好爱自己啊，笨蛋夏油。”我没好气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夏油杰的额头。
“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都不爱惜自己，没听过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这句话吗？”
“听上去很心灵鸡汤。”
“是鸡汤，你喝不喝。”
“春君灌的我喝。”
“放过这个称呼吧……”我捂脸，太羞耻了，而且我还在大言不惭地教训其他人，想想就觉得尴尬。
“你去女子互助协会，同情弱者，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帮助，于是积极请教有经验的老师。现在做事越来越好了。论谁都不能说夏油杰你不好。”
“你一直都是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但是越是善良的人，越是容易被辜负。”
这次我是切切实实地把叹气叹了出来了，还是需要方向的小孩子啊。
“善良不该被辜负。”我移开遮住夏油杰眼睛的手，他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然后放手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向他保证，“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如果自己做错了，那就改变自己；如果世界错了，那就集合志同道合的人来改变环境。】”夏油杰扬起嘴角，“我是春君的同志吗？”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吗？而且我感觉夏油杰你已经酝酿很久了
“可是我选择的方向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呀。”
我和夏油杰极力拉扯，努力说服对方不要走上歪路。最终，以我凭借春君的身份，先让对方回去休息了，下次再聊。
哗啦哗啦，小鱼抖动着鳞片，刚刚有点好笑。正当小鱼重新趴下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过来挤小鱼的位置了。
“……我准备休息了。”
“你都和杰谈了这么久，怎么也不给我来点心理疏导。”来者正是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五条悟，闷闷不乐的背对着我，如果他的脑袋能从我的腿上下去就更好了。
“五条同学看上去不像是需要疏导的人。”我无语地说。
“不，我说需要就需要，人家可是刚从猫箱里出来。”五条悟不依不饶，甚至把另外一个五条悟身上发生的事情嫁接到自己的身上。
“需要我提醒你，那个是长大之后的你。”说到这个，我也在全力搜寻狱门疆和脑花。
“那也是我。”五条悟哼哼唧唧的，看上去有点失落，好像长大之后的世界不那么理想，就算是最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可能真的要进阶心理大师了，我不由得扶额想。
五条悟的头发很软，像是甜甜圈上的糖霜一样。撸猫福利先拿到手再说。
“不要太苛求自己了，五条。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不如说，我们已经有了先机。”我一边梳理着对方绵软的发丝，一边困得睁不开眼睛。
“你也不来帮我。”
“你看我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吗？！”
我猛的睁开眼睛，气得给了对方一个暴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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