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泗洲山不足800米的位置,一个被伪装网罩住区域,几名戴着钢盔的日军军官都拿着望远镜面色肃然的看向远方。
军官们都没有佩戴军衔,但无论其身穿的深黄色呢子大衣还是高筒皮靴以及腰间挂着的图案精美的指挥刀,都已经显示着他们身份的不凡。
或许只有日军内部人士才知道,站在这个小小前沿指挥部的五人,竟然有一个日本陆军少将和三名大佐以及一名中佐。
少将是时任105师团第21预备旅团的山田清一,三名大佐是三个步兵联队长,中佐是该预备旅团的参谋长。
可以说,这里站着的五人,就是泗洲山防线前日军排名前五的指挥官,若是一炮轰中这里,兵力已经达到4万人的日军瞬间群龙无首。
“诸君,对面的中国人真是让我等刮目想看啊!虽然装备简陋,其兵员素养也一般,但作战意志堪称顽强!你们以为,我们是否还应该予以强攻?”身材矮小却很强壮、留着一小片浓密文明胡的日本陆军少将开口道。
三名大佐竟无人敢轻易回答这位陆军少将看似随意的一个问题。
眼前的这位陆军少将虽然挂着的是预备旅团少将旅团长的职务,但在座的三名陆军大佐可都知道,此预备可非彼预备。
第五师团算是日军各师团中的特殊存在,日本陆军不少常设师团都有自己的预备师团,作战中有人员损失后随时可以从隶属于自己的预备师团冲抽调补充。
而预备师团中可也不全是什么新兵,其中有很多都是退役后又重新征召的老兵,战斗力虽比不上其从属的常设师团,但也绝对不会差。
比如第一师团,其预备师团就是101师团,第六师团的预备师团就是万家岭一战几乎被全歼的106师团,在日本发起对中国的全面进攻后,为保证有更多兵力进入中国,大部分预备师团都拥有了自己独立番号并独立成军。
但唯独105师团,因为忻口会战的缘故,并没有和第5师团彻底分开,反倒是一直随着第5师团作战,所以第五师团编制表上是8万人的兵力,但实际上还有一个预备师团,全师团兵力超过五万人。
105师团也一直长期在华北作战,历经一年有余,原本配备的不少新兵此时也变老兵了,战斗力比18师团这种新成立不久的甲种师团都不得弱。
而且因为105师团一直没有独立成师团建制作战过,师团长一直由板垣四郎亲自担任,听说105师团一旦独立成军,这位山田清一少将就是内定的师团长。
三名日军大佐倒是对官场很清楚,山田清一此人不仅个人能力不弱,其后台也很粗,不然在曾经的时空中会成为第五师团最后一任师团长,也是在第五师团投降前剖腹自杀的师团长。
或许对于此时的第三军军团长板垣四郎来说,其麾下4个少将,中村正雄太过板正,国崎征又略显刚愎,另一个则机敏不足,唯有山田清一最具他的风范,勇猛刚毅且不乏头脑。
就像现在,这位日本陆军少将甘冒风险将三名步兵联队长带至距离前沿火线仅800米的区域观察战场,其实不过是传达着一个无比强烈的信号。
此战,他心意已决,任何敢于提出反对意见的,都会可能成为炮火中的一份子。
三名日本陆军大佐也都是过了四十不惑的人,哪怕是那位从第3师团抽来的大佐联队长,都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位平淡语气下蕴藏着的滔天杀意。
“旅团长阁下,中村阁下在今日清晨就传令我等,对面防线一破,我战区即可全线突入,整个中条山战区亦可大获全胜,军团长阁下和杉杉元司令官阁下可都看着我等之表现。”陆军中佐见三名大佐都沉默不语,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噢?河边君的意思是,我部还应该照此强度对中国人防线进行冲击?”山田清一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站在自己最右侧脸色默然的陆军大佐。
“水谷君,说说你的意见!”
对于山田清一来说,他想敲打的可不是自己麾下两名大佐,那两人他很了解,哪怕麾下伤亡再惨重,但只要他军令一下,两人也只能照令执行。
但由板垣四郎亲自电令负责配合他旅团作战的那位第三师团大佐可一定不会像手下那两位大佐一般听话,他必须在倾力作战之前获得该大佐的绝对服从。
“山田阁下,我奉令配合105师团作战,自是以山田阁下之军令为重,我个人意见,无足轻重!”这位日军大佐也是个属泥鳅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避重就轻的时间段,山田清一要的是明确的表态,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河边君既是如此说,那我命第7步兵联队负责敌防线整个正面战场,我预备21旅团主攻两翼,河边君以为何?”
日本陆军大佐脸色大变,如果不是及时将眼睑低垂,恐怕这位眼神中闪烁的凶光就昭于所有人之前。
正面战场,不就是他们停留的这块区域嘛!山坡上还遗留着来不及运回的帝国官兵遗骸无不昭示着战况之惨烈,让他一个负责协助配合的步兵联队打主攻,这是要把他第7步兵联队往死里坑啊!
但这位陆军大佐也知道,如果山田清一真的如此下令,那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照军令行事。
如今的板垣四郎可是第三军军长,也算是他第3师团的顶头上司,他若违令,治他一个小小陆军大佐的办法不要太多。
“一切以山田阁下军令为定,职下莫敢不从。”日本陆军大佐低下头,语气也变得更卑微恭敬。
见自己的威吓起到了效果,山田清一也不再咄咄逼人,脸上泛起淡笑:
“当然了,因第7步兵联队刚抵达战场不久,对战场不甚熟悉,河边君还是率部负责右翼战场好了。”
“嗨意!”日本陆军大佐如蒙大赦,立刻弯腰低头。
“但,河边君刚刚也听到水谷君所言,板垣阁下和杉杉元司令官阁下都在等着我等胜利的好消息。我决意继续强攻,正面战场、左右两翼三军均不得懈怠,任何一部攻击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将严惩不贷!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帝国军旗插上敌军防线。”山田清一脸上笑意随着自己说话声逐渐收敛,一脸冷然。
“嗨意!”四名日本陆军大佐这次不再有任何迟疑,齐齐低头听令。
哪怕他们此时内心已是一片冰冷,知道这位少将指挥官已经决定不再顾惜士兵伤亡,战后必然是一片哀鸿。
但,这就是战场,再如何残酷的军令也只能接受。
唯有希望对面的中国人已是强弩之末,到天黑前就已经扛不住。
但显然,把胜利的希望建立在对手的孱弱上,是最不靠谱的。
日军在自己最高层指挥官机构初步达成一致的指挥下,开始发动更为疯狂的进攻。
唐刀这边没做具体统计,但日军那边的战报却足够详实,仅是1月12日这个白天,三个步兵联队,总共朝着泗洲山各高地发动大大小小攻击37个波次,在宽不过10里的对手防线上一次性投入兵力最多的时候高达4个步兵大队。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平均每个高地都有数以百计的日军步兵参与攻击。
而此时的唐刀部,还能战斗的步兵只剩下不到3000人,用150人的步兵连来算的话,满打满算也就20个。
唐刀在中午日军暂停攻击的时候做出决定,将所有被打残的步兵连进行重组,以辎重连军官和新兵连表现突出的老兵连长以及战斗中表现突出的新兵为基干,担任各重组步兵连的连、排、班长。
并进行轮换制作战,每个步兵连在阵地上待两小时,两小时后就暂时撤下来休整,由新的步兵连上战场。
为保证步兵连对战况的了解,上一个步兵连留下一个少尉排长担任下一个步兵连的副连长。
正是这一决定,使得泗洲山防线在日军如此疯狂的攻击下,又奇迹般地坚持了一天。
辎重连老兵和作战中表现突出的老兵、新兵拥有足够坚韧的意志,正是在他们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士气已经低落的新兵们为了求活,竟然爆发出了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灿烂。
比如右翼战场上有个高地,第7步兵联队在其大佐联队长亲临一线的指挥下,玩了无比经典的一招‘火中取粟’。
日军调集了5门山炮和8门步兵炮,却不是轰击高地,而是轰击左右山脊,彻底切断了该高地和左右两个高地的联系。
这导致该步兵连防御的主高地上不仅无法向该小型高地派出援兵,甚至浓烈的硝烟使其都看不清高地上的状况。
日军不仅投掷了开花弹和燃烧弹,甚至还有毒气弹,幸好庄师散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心,无论走到哪儿,防毒面具是必备之物,所有上了高地的步兵连官兵基本都有个防毒面具,不然的话,就这一轮毒气攻击,就能让高地上的士兵减员三分之一。
但日军玩的这招炮火封锁战术却是很成功,这个被炮火切割开来的小高地彻底失联了。
三个步兵中队500多名日军步兵围着这个犹如孤岛般的高地攻击。
而该高地上仅有一名少尉排长带着2个残缺的步兵班,算上少尉排长自己也不过区区25人。
以25对500,而且还失去重机枪火力掩护,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位于这个高地300米外担任该步兵连长的老兵都已经绝望,没有徒劳的再派援军穿过日军炮火封锁线对该高地进行支援,而是抽出宝贵兵力在该高地之后的一座小山上重新布置防线。
这名参与过广德保卫战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基于自己作战经验和当前战况的判断其实并没有错,哪怕他战后找到唐刀自领处罚,唐刀也没怪他。
那样的情况下,换成谁都会这么做的,20多人的生死对于整条防线的安危,属实算不得什么。
但奇迹却就此发生。
直到夜幕降临,其余战场上都逐渐归于平静,那片已经被日军逐一占领的战场上依然还传来不断地枪声和爆炸声。
听闻此事的唐刀立即派出明心带一个步兵班向该被日军基本占领的区域前进,命令他们一定要想办法搞清状况。
可惜日军利用大量篝火和探照灯在山中各要道构筑起密密麻麻的光源,致使明心这样的大高手都无法向前,据初步估计,那片被日军攻克的阵地上少说也有上千名日军。
那也是第7步兵联队耗费整整400条人命才获得的战果,心疼的第7步兵联队那位大佐联队长整个下午脸上都没出现过笑模样。
400条人命,就换来中方右翼阵地上最无关紧要的一片区域,看似是已经破开其防线,但其实还有一个高地牢牢封锁住第7步兵联队继续向前的企图。
说白了,看似有所获得,但实际上就只伤及对手肌肤,尚远谈不上突破对手防线。
可就这,他一个步兵大队已经被打残了。
而且更令人切齿的是,就是这片已经属于自己的‘肌肤’,中国人都还不消停,竟然还有人在顽抗。
这换成谁,心情能好?
可让心情不好的日本陆军大佐万万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这就是最差了,到了晚上却变得更差。
那个被包围住迟早是嘴里的一盘菜的小小高地上的中国人,竟然还给他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击。
没错,你没听错,是反击,而且还是一夜三连!
在这一夜中国人完全不符合正常逻辑的反击中,第7步兵联队伤亡达40余人,仅是战死就达26人。
包括此时唐刀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无名小高地到黄昏的时候,已由25人锐减至14人,率队的少尉排长在下午5时战死,两个班的班长在更早的时候都已经身受重伤。
在这种缺少救治的战场上,重伤就意味着死亡,还留在阵地上没有撤走的6名重伤兵就是听着漫天的枪炮声绝望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按正常逻辑,一支只有14人步兵班级的小部队,失去了自己战场经验还算丰富的指挥官,又在日军重重包围下,弹药也已不足,不立刻崩溃投降,就已经是很牛逼了。
可当时有一名叫董老五的新兵站了出来,主动当了班长,已是六神无主的新兵们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这个父亲在唐家酒厂打工的年轻人是唐吉利给唐刀准备的1500名新兵之一。
半年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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