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风劲从灵榆山起,于西城门口入,伏草激石,在大地撕开一道轻浅的剑痕。
而后,平地惊雷。
剑柱味阵外,绵延数千里,漫天鼓荡起纷扬的雪花,教人眼花缭乱。
“这……”
阴鬼宗宗主厉幽,便立于伏桑城上空,遥遥观战。
某一瞬,只觉面颊紫鳞一凉,似是有股什么力量穿体而过,飞速掠向了后方。
她猛然回眸。
身后那笔直的剑痕,如电蛇一般流去。
从大地,爬上墙屋,又分开矮碎石山,径直往东。
……
“东方!”
生浮屠之城阵营,以丹圣陆时与为首的三人,离战场更远,几乎处在伏桑城的东门处。
侧身为剑痕让路时,拂过耳畔的风声已然远去,眨眼就消失在了鬼佛界的边缘处。
三人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背脊发麻。
“青居,在东方?”
“对,好像就在葬剑冢!”
……
中元界近海口。
渔夫刚打捞起一网,脚下渔船底,便似有什么灵兽经过,晃得人左右踉跄,根本站不稳。
一撒手,小半网鱼没能倒在船上,反而撒进了水里。
“啊,我的鱼!”
“哪家海兽,敢戏耍老夫中元渔王,一叉叉死你!”
……
东海。
宇灵滴手握驭海神戟,正闭目于万里深海处悟道,忽而双目一醒,脚下璀璨奥义阵图旋出。
“谁?!”
他猛一转身,驭海神戟下意识反劈而去。
然无事发生,那突如其来的凉意径直穿过驭海神戟,穿过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伤害,直直往东方逝去。
淡淡的剑意,在海底晕开。
“剑念?”
“徐小受?”
“不!该死,又是噩梦……”
……
东山下,茶肆青旗猎猎。
一伙剑修打扮的浪客,正围在木桌前,盯着一颗珠子观瞧,激动得攥拳捶桌、面红耳赤。
画面中……
鬼剑仙华长灯,才堪堪召开剑柱味阵。
第八剑仙也才瞥眸望来,右手刚刚升起,抓向东方。
“晚最莫过桑榆,归来无非剑起……青居!”
最后二字,尚未落定,木桌中间已然裂开浅痕,吓得七八剑修立马后仰跌撤。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剑修中,唯一所剩的一把后天铁剑,也凭空掠起,随剑痕激亢往东而去。
“剑起……”
几人一愣,突然抱头尖叫,扔下几块灵晶,蹭蹭往东边跑去。
“在葬剑冢!”
“第八剑仙,在唤青居!”
……
东域至东,东山葬剑冢。
云山雾绕葬剑冢,风雨无阻拜山客。
山外的喧嚣,干扰不到冢内洗剑池的清净,自万剑出冢后,这个地方,也只剩一人、一剑了。
“无亦可有,有亦可无……”
“道是无有,大梦千秋……”
温庭早从东山之巅下来,这会儿手执一卷才翻过半的《剑经》,摇头晃脑唏声念着。
他念着、念着,眼神忽而黯了下来,盯着卷上无剑术开篇的那几句,声音低若蚊蝇:
“大梦……千秋……”
温庭声音一低,洗剑池内唯一还没有出冢的断剑,低泣声便清晰了起来。
呜呜的,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一直在啜泣。
“罢了,不给你念经了!”
温庭长声一叹,抓着经卷,不顾脏乱,盘腿坐到了洗剑池旁的矮石上。
他托着下巴,定定望着断剑青居:
“你也算不屈意志了。”
“我这么念,念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下他,不肯为我所用。”
“好像这么做,真能给你等到他回心转意一样,呵呵,哈……好笑。”
青居剑身挂满了还没收下的剑泪,每一滴都晶莹剔透,倒映出一幅幅过往。
温庭看着看着,神情微惘,目色中居然也多了几分缅怀。
“小哭包,还记得吗?”
“你俩第一次进葬剑冢时,我还是瞒着侑老偷带进来的。”
“就这东西……”
他举起手上《剑经》,似是想到了什么,摇头失笑:
“我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敢给你们看。”
“他八尊谙也是真敢说!”
忿忿一甩手上经卷,将内容抖出来,呈给青居看。
温庭用力指着无剑术开篇的那四句,唾声呵责道:
“区区一个旁门杂修,不过得了我几句指点,勉强迈入了古剑道门槛。”
“又不过记性好些,全篇通读一次,就能记下来《剑经》内容。”
“这有什么?可那家伙,居然还敢对《剑经》指指点点!”
温庭指着卷上文字,一一给青居念来:
“你没忘吧?‘无亦可有,有亦可无,道是无有,大梦千秋’……”
“他才哪到哪啊,通篇读完,居然敢说情剑术写得‘可圈可点’,反倒是无剑术这几句,念起来有点味道。”
“味道?哈哈哈哈……”
温庭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不爽,像是要狠狠揍青居一拳:
“好一个八尊谙!”
“一句话,让我在这里琢磨无剑术三十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他最后居然提了个‘大梦千秋’,为幻剑术三境冠名,这个该死的家伙……”
“啊,疯了!”
温庭抓乱了头发,狂甩狂颠头,状似华祖。
不多时,情绪恢复冷静,他脸庞又满布暗沉,沙哑着声音嘟哝:
“可在我以为他又戏耍我时,他却践道告我,‘无真是有,有真是无’。”
“大梦千秋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舍无之后的有,再并无有,才可真正归零圆满。”
“零……”
温庭失神望着洗剑池。
池水微漾,在观剑术下,随心意自行勾勒出了一个“零”字。
温庭微微摇头。
那“零”字镜花水月,悄无声息消碎。
过了好一会儿,池波又生微澜,这次漾开的,是一个古体的“〇”。
“〇……”
那“〇”字图案不大,又刚好可以分成两半。
左边一半沐照日光为阳,粼粼波幻,倒映出八尊谙那张面目可憎的丑陋、腌臜的鬼脸。
右边一半藏影山石为阴,什么也没有,倒是也算竖插着一柄剑,一柄断剑。
青居,便是阴。
“呜呜……”
小哭包还在哭泣。
剑泪一滴一滴,流进洗剑池里,无人收拾。
葬剑冢无风生寒,温庭沉沉闭上双眼,鸡皮疙瘩从大臂延伸至小臂,最后消失在掌心紧攥的经卷中。
他长身而起,走出洗剑池,站在高石上,面向东山云雾,笑道:
“小家伙,你赢了。”
“珍馐后尝,确实是他的性格,他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
“这一别后,到时也别忘了告诉他,如有可能,帮我把顾青一找找,那几个,还接不了我的班子。”
青居一愣。
哭声都为之一止。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穿葬剑冢山石而进,拂起洗剑池涟漪,涌进了剑身之中。
温暖,和煦。
就如三十年前那只熟悉的大手,再次轻轻握住了自己。
“嗡!”
葬剑冢上,有玄妙霞光喷薄。
……
“青居!”
“快看,是青居!”
围绕在东山云雾之外的拜山者,倏然沸腾了,一个个瞪大了眼,手指天空。
掌杏画面中,八尊谙执剑于东。
东山葬剑冢,青居便拔空而起。
纵使几十年来,根本已无多少人还记得,当年“一剑仙,一青居”中的青居,究竟残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可是……
断剑!
青居这般称号,孰人不知,何人不晓?
那带着玄妙霞光掠空而去的剑影,虽一闪而逝——半尺剑身,天下还剩几柄?
纵有别的断剑,能有剑出霞光,蕴道玄妙的意境么?
“去了!”
“青居过去了!”
“天高一尺八尊谙,半把青居谁敢当……天呐,圆满啦,圆满了!”
满山尽是古剑修的狂欢,只剩温庭一个人的寂寥。
他闪身一步,上了东山之巅,来到剑麻身侧。
祖树剑麻,嗡嗡颤颤,艳羡、不甘之意溢于言表。
温庭轻轻拍了拍它,危言正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这一刻,在这当下,他确实已经超过了剑祖。”
“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再后十个纪元,五域能再出一个剑祖、两个剑祖,恐怕也再难出一个八尊谙。”
温庭远眺灵榆,话是咬紧后槽牙说出来的,满是不爽。
他还是说了。
身后玉竹林,早在剑祖为魔灵折腰时被大雪压断。
可断竹之后,还有断根屹立,古剑修的气节、傲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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