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无法抵抗那双妩媚的眼睛,无法抵抗妖女的祈求。姜安安更愿意相信,自己带上三分香气楼妖女的原因,是因为实在打不过……
还是一起上了雪山。
偶然的翠色,点缀在万万里的白。两人一犬,如行宣纸上,是画中的动景。
“小云先生说自己没有听到什么机密,其实我是愿意相信的。”
昧月边走边说话:“但此事太过紧要,我实在不能放松……为了让柳主教放心,让三分香气楼放心,我得看着你一段时间,避免你泄密于外。”
她瞧着姜安安:“小云先生是否能够理解呢?”
“我不能理解。”姜安安瓮声道:“但我打不过你,只能接受。”
“多谢理解。”昧月笑眯眯的。
“昧月姑娘对圣冬峰有执念,是因为小时候很少见到雪吗?”姜安安问。
她本能地觉得面前这人不会伤害她,不然早就“哥来”。但行走江湖,必要的戒备和试探却也不能少,有事没事她就探探底细,也算是补充对于“对手”的知见。
“小时候吗?”昧月迎着雪走,声音静惘:“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山谷里,很大很大,我以为世界就是那个山谷。天空也一直是那样的,有时候有云,有时候没有云。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雪。”
“它太干净,太漂亮,像盛开在天山的白莲……是不属于山谷里的花。果然也在落地的时候就融化。”
“后来听说世上有不化的雪,我就一直想来看。”
“你知道的……没有时间。”
“不,不是没有时间。是我常常会忘了那时候的心情。”
“我曾经有过童心。”
“有时我感到厌倦。”这女人仿佛随着寒风而舞,笑了起来:“我已经知道世界不是一个山谷,但山谷内外,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一张太艳美的脸。
这是一个太灿烂的笑容。
姜安安觉得她像一团火,燃烧在茫茫雪地。
也许……世上没有男人能够抗拒她。
“怎么会没有什么不同呢?”姜安安道:“我以前一直待在家里,这一次出来行走江湖,才发现江湖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书上说的不对吗?”昧月笑问。
姜安安用一种成熟的语气说道:“书上说的也是对的。但只有你经历过,你才明白江湖是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江湖。”
她又主动安慰:“山谷里想必四季如春吧?”
昧月在回忆里喃然:“对,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到处都是红色……红色的鲜花,爬满山坡。还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丑得千奇百怪。是的,那里四季如春。我在那里度过了很多个春天。最后一个人走出来。”
“我也是一个人从家里走出来。”姜安安很有共鸣:“人长大了,总要学着独自面对风雨。”
昧月看她一眼:“想家吗?”
“想。”姜安安在这一点上很诚实:“常常都会。”
昧月说:“我曾经认识一个很重要的人,在那时候的我看来,他也生活在山谷中,生活在巨大的假象里。我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不全是他看到的样子。我想让他知道,人生有很多的不同,对错有很多种答案。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我想过会和他一起,去看所有我们没有看过的风景。”
她看着姜安安:“但风景自己也可以看,你说对吗?”
“便如永世圣冬?”姜安安问。
昧月张开双手,怀抱这白茫茫:“便如这不化的雪。”
姜安安笑道:“那么这次是我们一起来看。”
昧月扭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走吧,走吧!”
雾凇沆砀,玉树琼花,美人如美景,都进了画。
……
“好风景!”
傅欢盘坐山巅石台,俯瞰雪岭:“两位绝色美人,为此画增色许多。”
传自照无颜的易容术,当然遮不住傅欢的眼睛。
今年十九岁的姜安安,已经是“吾家有女初长成”。或是云国仙气养人,五官比她兄长要出色的多。
小时候就粉雕玉琢,长大了更国色天成,要不然黄舍利也不会那么爱找她玩耍。
只是平日都风风火火,假小子打扮,才常常叫人忽略颜色。
凌霄阁中的同辈弟子,也不知有多少倾心呢。
冷白欺雪的谢哀,便候坐在一旁,似座美丽的冰雕,唯是提壶倒酒时,美眸照雪,寒沁三分,才显出几分生气来。
她当然也是绝顶美人。在黄舍利的绝色榜上,号为【琉璃】,取美而易碎之意,描述她别具一格的破碎之美。
小小的方桌上,酒盏不止一只。
在傅欢的对面,还留了一个位置。
放眼整个黎国,能够坐下来和傅欢这般对饮的,也只有一个洪君琰。
魏青鹏、孟令潇之辈,当年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下属。
曾经独支西北五国联盟的关道权,也正是在他的支持下与荆国对峙,在他的安排下举五国而并黎。
而在黎国之外,能与傅欢平等对话,还让傅欢停杯在这里等的人,也一样没有几个……
谢哀只是默默地倒了两杯酒。
有宁道汝假身的经历,和嬴允年的留赠,她在刚刚过去的除夕之夜登临洞真,几乎是水到渠成。再往上走,也有希望,但终究是渺茫的。一如此刻,她在那无际的雪岭上,寻那几个缓慢移动的黑点。
倘若视野中的茫茫一切都是可能,她绝巅的可能性,也就存在于那几个微小的点。想要真正捉住,除了拼尽一切的努力,还需要上天眷顾的好运。
而这已是羽心主教祝静川、霜合主教柳延昭等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谓修行之艰,还真要洞世之真,才能真正看到。
谢哀默默地想着心事,修行事,家国事。忽如春风拂面来,恍惚一瞥山青。
玉冠束发的男人,仿佛山色的凝聚,就这样具现在山巅。轻卷衣角,悠然落座,笑看着对面的傅欢,好一派宗师气度!
“傅君雅兴!我今得见美景。”来者似在赏景,有种说不出的闲适姿态:“千山暮雪,渺万里层云。”
谢哀当然听得明白,这一句是倒着来的。
原诗原句斩掉的后一截,是“只影向谁去”
而正要引出来的前一截……
“君应有语!”
他这次过来,竟是想要得到什么回答呢?
谢哀莫名地就想到了当年的黄河之会,又想到尔朱贺,想到下一届的黄河之会……
傅欢微微一笑:“诚然有美景佐酒,酒却不好独饮。姜君远来,便先满饮此杯。”
姜望也不推辞,举杯一碰,笑便饮尽。
空盏停桌,谢哀默默地又满上。
傅欢这才道:“姜君贵人事繁,久不见矣!昔日长城已飞雪,千载冰霜冻春寒。前事有赖,今逢有幸,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说见教!”姜望笑道:“今来请教傅真君。”
傅欢咂摸了一阵酒香,眼中含笑:“哦?”
“姜某以炼魔为趣,觅魔踪久矣。世间有圣魔,恨杀儒迹,我常问之。”姜望道:“当年围杀圣魔君一战,霜仙君有份参与,贡献极重。她是您教出来的,也是您料理的后事……故此前来,了解一二。”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其实最开始姜望决定对付七恨的时候,就打算来找傅欢要圣魔君的情报。但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不着痕迹的问,以避开七恨的注视……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礼崩乐坏圣魔功》的崩溃。
只能说世间不独有他姜望,人族代有英雄出。敢向七恨出剑的,左丘吾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如今勤苦书院里已经明着争锋了一次,姜望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摆明了车马,直接来问。
这句“炼魔为趣”,叫傅欢一时不知何言。
诛魔之难,不是一句简单的言说。而是历史上一次次深刻的血腥!
远的不说,叫许秋辞神魂俱灭的圣魔君一战,就推迟了洪君琰回归的日子多少年?
洪君琰“争霸未来”的计划,其实最佳的启动时间,应当是第一次齐夏争霸。倘若许秋辞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他不至于只能守在永世圣冬之巅,坐看时机流逝。
“《礼崩乐坏圣魔功》,不是已经在勤苦书院被左丘吾毁去么?圣魔也随之被抹掉。姜真君亲身参与了那一战,个中细节应当比我更清楚。”傅欢有些好奇:“还研究圣魔做什么?”
面向整个太虚幻境公开的勤苦书院之行,将太虚阁的声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傅欢也是第一时间进入太虚幻境观看了的。
相较于其他人所重点讨论的太虚阁的权责空间,或者左丘吾为勤苦书院所做的牺牲……他更关注这些太虚阁员恐怖的成长速度——
有时候真是看着这些时代的弄潮儿,才能对这个人道洪流极致升华的时代有真切的实感。
已经有人喊出了“远迈诸世,盛隆历代”的时代口号,认为这是一个前所未有、必将超越一切的全新时代。
这当然是嬴允年、凰唯真等当代超脱者给予的勇气,也是姜望等人所带来的对未来的信心。
姜望定坐于彼,笑迎山风:“傅真君应知我意。姜某虽不才,不以绝巅为忌。此番心思,非为圣魔也。”
不是为了圣魔,那就是为七恨了。
姜望竟真以七恨这魔中之魔为对手!
这是何等的勇气。
傅欢独坐永世圣冬峰数千年,道心早已是万载不化之坚冰,却也难免动容。
“前番身死之圣魔,乃勤苦书院大儒隗圣风所堕魔灵——他当年本是要继吴斋雪之缺,堕为圣魔君。但自己抗拒了君位,陷于将沦之前。具体是怎么变成那样子,我倒也不清楚。不知道左丘吾有没有在书院留下什么笔记。”
傅欢慢慢地讲述:“至于秋辞当年所面对的圣魔君,那其实是一个相当古老的存在了。至少在神话时代以前,就成为了圣魔君,若非魔君之位的禁锢,超脱也是有指望的。当年那一战……”
魔君大位对资质不足的存在,是一种托举。可以令其一步登天,跻身最强天魔之列。
对于那些天资绝世者,却是一种禁锢。因为登临魔君大位,就意味着只有一条超脱的可能——八身合一,魔祖归来。
超脱了,超脱的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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