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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万里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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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父子相杀,兄弟相争,部族相残,乱成麻苇……尤其是统一了所谓一部的大部族,看起来都能称之为国家了,但部族越是庞大,内里被压榨的小部族就越多,反而更加不稳。

“第三点,还是说这毒漠苦海,毒漠苦海划定了地方,导致他们一旦遭遇天灾,就衰弱的不成样子。而且,因为地方被限制,因为贫穷落后,很多时候在我们看来不是什么大的灾害,到了他们那里就变成了灭国一般的灾祸,比如说冬天一场极大的大雪,我们这里反而会说瑞雪兆丰年,他们就可能生死攸关了,继而生乱……所以这种生乱之灾,对他们而言反而显得非常常见。实际上,如我所料不错,这种天灾导致的更迭,正是第二点他们只能团结于部落内部,不能团结与部落外部的一个重要缘故。

“而总体上说,因为有上面三点,这就导致他们看起来很强大,实际上注定只是中原的绊脚石与下酒菜,用对法子,先离乱他们的内部,然后趁着灾祸,主动去攻击他们,几次下来,就能让他们无法立足,然后被迫主动出兵,若出兵不能得,就只能降了。”

“说的好!怪不得罪龙成了罪龙!”张行认真听完之后,精神大振,拊掌而叹。“诸位,巫族说是巫,其实是人,咱们帮既要安定天下,就没有道理不去救巫族于水火,只不过,咱们现在这个局势,主要还是得打东都,要跟白横秋争雄……所以要我说,不如让李定李龙头扫荡完北地后,就移镇到北地西路,让他观察着局势,只要对面巫族有灾,就主动打一打,不指望别的,最起码要让巫族东部不能反过来骚然我们的北地与晋北……你们觉得如何?”

张世昭愣愣看着张行,而周围大部分人此时也都有些恍惚——敢情之前说那些,是为了这个铺垫,李定居然要被撵到北地安置吗?

不是说张首席跟李定私交甚笃吗?

不过想想也是,去北地也不能说是差,何况张首席要做大事,总要把身侧这个半独立的行台给吃掉才好。

众人以为窥到了要害,自然纷纷严肃起来。

而单通海也似乎是意识到躲不过去,终于也问:“李龙头去北地,那武安怎么办?”

“我准备请洪长涯洪龙头过来,连着新得的恒山一起交给他,替我们做西面防御。”张行立即给出答复。

众人看那洪长涯一声不吭,俨然早就得了言语,而且这种消除新来势力独立性的举措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也都放下这个,赶紧问了下去。

“那晋北呢?”这次是陈斌来问。

“我想让周行范周大头领去。”张行立即应声。“你们觉得如何?把代郡还有幽州挨着苦海的那个什么大宁郡,一并划给晋北,建个专军务的行台,好让他们背靠河北,把控苦海,兼渗透晋地、河西。”

“倒也不是不行。”陈斌当然不会反对这个。

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对这个任命无话可说,因为随着地盘的扩张,理论上要多出五六个行台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各个行台的副手理论上就成了最大受益人……而这其中,周行范是张首席心腹中的心腹,不可能不给他一个的。

更何况,这个安排本身妥妥当当,既能控制苦海、监视晋地与河西,还能趁机吞并掉洪长涯的晋北势力,委实无话可说。

“那河间让谁去?”谢鸣鹤本见到大家都不爽利,就跟白有思一般有些不耐,这次见到话题顺利扯了出来,终于是干脆问到了关键。

“河间拆郡吧。”张行干脆作答。“不设行台了,大行台直接管。”

周围人明显一静,很显然被这话惊到了。

倒是谢鸣鹤,闻言反而有些觉得趣味起来,便再来追问:“那幽州呢,也不设行台吗?”

“设。”张行脱口而对。“幽州是监控北地的要害所在,肯定要设。”

谢鸣鹤还是蹙眉:“咱们许了荡魔卫两个龙头,人家又不乐意都在北地,另外一个出来倒也无话可说,可给负责监视北地的幽州,是不是太大方了?”

“是。”张行恳切道。“所以,我准备让一个资历的龙头兼行台指挥去幽州……”

“这就对了。”谢鸣鹤恍然,却又发现不对了。“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只一个河间三郡直领?那不设这个行台有什么意思吗?”

“当然不能只河间三郡直领。”张行肃然以对。“魏郡这里的行台,济北的行台,将陵的行台,都没必要留着了,只打仗的地方继续安着行台。”

周围一时鸦雀无声。

但仅仅是一瞬之后,窦立德便站起身来,四下来看,然后扬声宣告:“诸位,这事我不能躲!先说清楚,首席路上就跟我说过,让我去幽州,可不管是去幽州,还是来大行台,咱们都得说明白,撤掉原本的行台做对帮里是有好处的,一口气打到北地后,这三个行台加上河间,其实已经是咱们的腹心之地了,而既是腹心之地,还让文武一把抓反而不妥当,应该把这些地方的力量都摆在邺城这里,随时对东都动作才对……我既是将陵行台的指挥,便先表个态,我愿意听首席安排,便是大家觉得我说这话是得了幽州的保证也无妨,我愿意辞了去做郡守。”

魏玄定与柴孝和还在发懵,被窦立德猝然偷袭,心中暗骂,却也只能赶紧起身表态。

不过,有一说一,这两位对这件事情还真没有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地方。

他们可不像某些人,整日里计较什么团团伙伙,想着自己威望。

“其余行台就不动了吗?”单通海自然不能让自己的盟友架在那里,赶紧插话来问张行。“只撤这几个?”

“是。”回答单通海的居然是雄伯南。“其余行台就不动了……之前设立行台,本身是为了军事上方便,那现在的道理也是一样的,前线的地方,可能要随时调动兵马的地方,就还是行台……往后也是一样,比如东都打下来,那济阴就不好设行台了,但如果西都和晋地一直打不下来,东都就该设行台,或者干脆把大行台搬过去了。”

单通海微微颔首,这说明自己还有济阴行台在帮内的战略地位并没有被动摇。

“这件事情里面,其实还有个麻烦的地方。”徐大郎接口道。“那就是海防,马分管不在,得我来说……东夷人之前就从海路来骚扰,晓得我们速速扫荡了河北就跑了,现在这个情况是,落龙滩摆在那里,南北不能通畅,河北这边的海防又因为上次的事情失了舟船,那到底要如何处置?”

“北面的渤海交给幽州行台,南面的东海交给徐州行台如何?”

“也算是将就的法子了。”

“要不专设个海疆行台,不是说许了荡魔卫两个龙头吗?出来一个坐镇海疆如何……”

“人家新来乍到玩这个,与哄骗何异?”

“那就幽州与徐州分开海疆的事情……只是这样的话,幽州的地盘和权责是不是太大了?”

“要不,将幽州一分为二……分成东西两个行台?”

刚刚坐下的窦立德心里一跳,虽然晓得说这话的谢鸣鹤是故意挑逗自己,却偏偏也晓得眼下这个吹风会的重要性,便忍不住去看张行。

张行想了一想,继续来问:“关于撤掉的几个行台,兵马好说,往前靠、往邺城这里来就好,可是一直负责的军政指挥怎么说?大家有想法吗?”

这话问的尴尬,几人都不好说,魏玄定、窦立德、柴孝和只能继续做豪气。

还是陈斌主动来言:“我觉得既然南衙相公都能有六七个才妥当,咱们现在只三个副指挥,未免辅佐不力,何妨将几位放到大行台一起辅佐首席?当然,幽州也确实需要一位资历龙头,窦龙头跟魏龙头其实都合适。”

这话说的,窦立德都心中佩服……他如何不晓得,对方恰恰因为自己不在其中,这才主动开口的?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毕竟,对方那般小心眼的性格,都能为了大局忍让,不管是临时的,还是这几年养成了宰相气度,都说明帮这几年高层政治气氛确实好,大家争成这个样子,都还能一起攒着劲做事情。

可是,既想到这里,窦立德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不安与哀伤起来。

陈斌既然表态,张首席也明显轻松不少:“说得对,咱们要论功行赏,不能让几位龙头入了大行台却没有好待遇,那不是平白收人权柄吗?将来谁还能尽心尽责?不过话得说回来,就像陈副指挥说的那般,咱们的大行台副指挥上可议政,下可监督全帮,中可发布政令,这就是正经的南衙相公,所以,既入了此处,我的意思是,龙头的身份就不能定住了,该升升,该降降,总之要匹配下来,要么几位撤了龙头,要么几位副指挥都加龙头。”

“首席的意思呢?”议论纷纷中,有人直接高喊了一句。

“我是赞成一起加龙头的,升官总比落官好。”张行大声回应。“再说了,咱们许了人家荡魔卫的是龙头,若是现在当南衙相公就要落了龙头,人家岂不是觉得咱们在防着人家?”

周围一时哄笑,笑声中,原本一直古怪而又尴尬的气氛到底是缓和了不少。

但很快,随着陈斌的下一句话,现场重新变得诡异起来:

“首席,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包括撤行台的事情,几位龙头都很配合,那敢问明日会议可还有别的安排,何妨一并道来?”

“其实也没别的事了。”张行想了一下,立即开口。“就是一个建国的事情。”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殿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张行装若无事,继续认真讲道:“建国的事情其实老早就有人提,毕竟得联结郡县,这次打到幽州的时候,我又接到不少人的信,说是规制到了,正该建国……我呢,一直以来的态度,大家也都知道,就是不反对,不主动,可以建国,乃至于可以当国主,当皇帝,但得是咱们事业需要……这次去了幽州,跟卢思道卢公说了些话,又到了北地,仗着局势弄得两家合作,便也晓得,人家是希望名正言顺,希望咱们做个东齐规制的,如此才好收取人心,便也动了心思,你们商议一下,觉得可否?”

话音刚落,陈斌先开口:“我觉得可行!”

俨然是早有思索,等着一句话呢。

陈斌既言,谢鸣鹤从容跟上:“我也同意。”

“我同意。”崔肃臣也跟上。“帮是帮,国是国,咱们郡县制度跟头领制度是并行的,互不耽误,现在帮里往上有了首席,郡县上头却只是行台,这不妥当……可以先建国立号,设了皇帝,然后一两年里借着几个行台转郡县和收北地,将大行台慢慢转成朝廷,各部名字都不用改的,只总管变尚书,副指挥变尚书仆射,就名正言顺了,连之前的服色品级也名副其实了。”

陈斌坚决表态,谢鸣鹤紧随,崔肃臣言之有理,登时引得大行台里的几位头领,以及早先就降服的河间大营出身头领附和起来。

“我也同意。”片刻后,徐世英随即来言,言简意赅。

“我也同意。”窦立德思想准备足够,也没有再观望。

单通海面色惨白……其实昨天晚上追上队伍后,他是跟窦立德有交流的,可问题在于就是一晚上而已,而且住的地方跟张行、雄伯南就两墙之隔,跟徐大郎干脆只隔着一个篱笆,什么敏感的话都不好说,窦立德只对他通报了一些基本情况,然后两人就都因为“兴明”二字背后的含义陷入到了患得患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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