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义银在东海道慢悠悠往近畿走,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无非是艾草而已。
不单单是织田信长,其他姬武士也得雨露均沾,随着关东神裔大爆发,近畿这边也不能太落后了。
义银胯下的担子很重,让他不得不努力加油。
此时近畿已经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织田信长这里可不是闲着没事,在安土城等着义银上门送鸟。
她早就动身前往石山前线,将佐久间信盛彻底打入深渊。
抵达前线的织田信长,细数佐久间信盛十九条罪状,彻底否定了佐久间信盛这些年的功勋。
最终,佐久间信盛被流放高野山,依附佐久间的党羽避之不及,作鸟兽散,随行前往高野山之家臣仅仅两三人而已。
落魄的佐久间信盛心结积郁,次年就病逝在高野山,看得织田家臣们皆有兔死狐悲之哀。
林秀贞,佐久间信盛的前后流放,让织田家臣团更加畏惧织田信长,诸姬静若寒蝉。
连丹羽长秀,池田恒兴这样的亲近之臣,她们都不敢再对织田信长秉公直言,更何况其他家臣。
织田信长终于将织田家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她英明神武的一面被无限扩大,而乾纲独断之下的错误也在不断加深。
古语有云,盛极而衰。
织田家此刻正是烈火烹油之盛,可又像在迅速滑向悬崖峭壁。
而对于斯波家而言,佐久间信盛被流放最大的影响,竟然是近畿斯波领的地产忽然暴涨,房价上涨速度连高田阳乃都是瞠目结舌。
为了保证斯波地产的价值稳定,高田阳乃只是把很小一部分商町的沿街铺面,仓库,宅院,慢慢对外出售产权。
这些年,斯波地产虽然也在增值,但增长幅度远不如北陆道商路股票那么夸张。
但这一次,似乎有大量的现金流涌入了斯波地产市场,迅速制造出房产的稀缺性,导致房价大涨。
在经过调查之后,高田阳乃发现这些突如其来的资金,基本都来自织田家臣团,最大的买家是下尾张老武家和西美浓新贵。
这些年,织田家迅猛发展,从下尾张十几万石领地,一路席卷天下,至今已经拿下四百万石领地,成就天下第一强藩之名。
在这个扩张过程中,织田信长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最早跟随织田信长的尾张美浓两国武家,也是收益颇丰。
七八年功夫,许多武家积攒下几代人努力都挣不到的庞大家业,她们的思想也开始转变。
以前是嫌家里穷,只想出去多抢一点。现在富裕了,就琢磨着怎么保住自家的东西。
织田信长上一次驱逐林秀贞与安藤守就,还算是证据确凿。
大家虽然惶恐,可只要守着规矩,也不怕家督忽然翻脸,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这一次,情况却大不相同。
佐久间信盛虽然嘴贱,喜欢在下尾张老武家的圈子里唱反调。
但她的确功勋卓著,是最早跟着织田信长打天下的亲信,为织田家流过血,立过功。
这样的近臣,织田信长都可以翻脸无情,钓鱼执法,说一撸到底就一撸到底,谁还有安全感可言?
连丹羽长秀都变得小心翼翼,别说劝诫,大喘气都不敢,其他人再亲近信任,还能比得过织田信长口中亲昵的米五娘?
高田阳乃当初为了向下尾张老武家宣传斯波地产,特地花钱请了被流放的林秀贞做戏,代言广告下血本,还送了几套斯波地产。
林秀贞如今虽然被织田信长驱逐在外,没有了权位,但至少衣食无忧,还能够在斯波领收收商铺房租,住宅院当寓公,安度晚年。
对比佐久间信盛只能落魄去高野山啃草,林秀贞的养老日子可是天堂一般。
而且林秀贞的地产到手很早,现在还在增值中,更是让织田家臣们心动不已。
两位大佬被驱逐之后的境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家眼睛都不瞎,自然开始琢磨起自己的退路。
结果呢,就是斯波地产忽然被大量涌入的现金流带起暴涨,让高田阳乃都觉得莫名其妙。
等了解了情况之后,高田阳乃一边感叹织田家真有钱,一边马上着手投入新的房产产权,这犹如天上掉馅饼的钱是不赚白不赚。
这些经济上的波动,并没有影响到织田信长。
她把佐久间信盛踢走之后,马上接手了前线的指挥权,继续进攻石山本愿寺。
在佐久间信盛麾下磨洋工的三国半武家,她们虽然早就知道总大将要倒霉,但谁都没想到织田信长一点不念旧情,冷漠到让人心寒。
如今佐久间信盛已经滚蛋,织田信长亲自督军,织田军各部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进攻,谁都不想步了佐久间信盛的后尘。
石山本愿寺被围攻半年,外围支城已经被拔掉不少。
冬天本该是休战生息的时候,但织田家仗着本钱足,一贯喜欢反季作战,入冬之后的攻势竟然比之前更加激烈,让一向宗猝不及防。
此时的石山本愿寺已经被明智光秀用计断掉了一切外援,只是靠着自己的老本死扛,困守孤城,士气低落。
本愿寺显如早就有了和谈的心思,只是织田信长的条件太苛刻,本愿寺内的主战派不肯服软。
如今形势不由人,主战派的声音也在降低,谈判也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
石山本愿寺的妥协,早在许多人的预料之中。
宗教信仰,往往是底层民众更加忠贞,上层则是少有笃信者,所以当宗教上层竭力呼吁不忘初心的时候,往往是她们自己忘了初心。
岛国佛教早就完成了本土化改造,寺格门迹被血统高贵的贵族所占据。
在普度众生的宣传背面,真正的高层已经是通过血缘来延续,很符合岛国尊卑有序的社会特征。
假设伤亡的只是底层信众,高贵的宗教上层不介意多死几个人。
但如果这个血已经溅到自己身上,刀子近在眼前,她们的膝盖大多是软的。
织田信长逼迫佐久间信盛死里求生,围攻石山半年,然后冬天跑过来摘桃子,就是笃定显如上人不会为了信仰死扛到底,乃至殉教。
而看透这一点的,也不仅仅是织田信长一人。
羽柴秀吉早在秋天,就已经派妹妹羽柴秀长来到堺港,与津田宗及沟通,准备西国攻略。
织田信长现在急躁得很,她似乎是无法忍受斯波义银与其他女人勾勾搭搭,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征服天下,达成唯一圣妻的独揽权力。
东海道北陆道的试探受阻,一旦拿下石山,织田信长必然集中力量,迅速向西国四国扩张。
羽柴秀吉主动请缨攻略西国,将功赎罪,甚至愿意放弃北近江十二万石的领地,换取放手一搏的机会。
织田信长对她的上进心非常满意,她也算是织田家中少数跟得上织田信长野心的家臣,于是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而四国攻略,织田家中盛传织田信长有意让丹羽长秀来主持,只是丹羽长秀自己的态度尚不明朗。
———
在这个热闹的冬天,织田信长在石山前线大搞特搞,搞得织田家臣团人心惶惶。
羽柴秀吉却对此置若罔闻,一心扑在自己的西国攻略上。
在羽柴秀长打好前站之后,羽柴秀吉也在这个冬天来到了堺港,要见见几位对她西国攻略有巨大帮助的人物。
堺港,津田宗及的天王寺屋。
津田几代经商,先是搭上石山本愿寺的下间家,然后又依附看护堺港的三好三人众中的三好政康。
到了津田宗及这一代,已经成为与千利休,今井宗久齐名的堺港三大商人。
三位大商人虽然从事的业务不同,但都是茶道大师,并且在堺港的商人组织堺会合众纳屋十人众之中担当重要角色,相互竞争。
千利休有幕府背景,充当京都在堺港的代表人物,幕府如今已是名存实亡,千利休早就变得低调。
今井宗久跟着高田阳乃混,搭上了斯波家的大船。津田宗及也不甘落后,跟羽柴秀吉亲近,背靠织田家。
但羽柴秀吉显然不如高田阳乃那么受到主君信任,斯波义银可以放任高田阳乃作为,羽柴秀吉却无法真正代表织田家。
所以这些年,津田宗及一直是被今井宗久压着。
今日,羽柴秀吉来到堺港,由津田宗及提供天王寺屋的后院,就为了秘密见几个人。
羽柴秀长在前面走,为羽柴秀吉引路,数名姬武士穿廊过院,来到一间小茶室之前。
羽柴家的旗本拉开门,房内坐着两位姬武士,还有一个司铎打扮的南蛮传教士,津田宗及正巧完成茶艺,分出茶汤,时间刚刚好。
然后,她向羽柴秀吉鞠躬,然后默默退出茶室。
津田宗及虽然是此地的主人,但她却不敢停留,行礼之后便匆匆离开,把房间留给了羽柴姐妹与三位客人。
羽柴家的姬武士守在门外,看着津田宗及远去,将室内外彻底隔离开。
见羽柴秀吉到来,在场三人纷纷鞠躬行礼,羽柴秀吉笑道。
“让诸位久候多时,实在是非常抱歉。”
她施施然坐上主位,羽柴秀长则坐在茶人的位置上开始分茶,并为羽柴秀吉介绍客人。
“这位是路易斯,弗洛伊斯女士,南蛮教在近畿教区地位最高的司铎。”
弗洛伊斯摇头道。
“主的羔羊都是平等的,我只是有幸替主传播荣光的仆人。”
羽柴秀吉面上微笑,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她出身仆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岛国社会能够突破天花板,混进统治阶级的队伍里,非常不容易。
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事请其实是违反常识的,最憎恨厌恶贱民的人,往往出身于贱民。
就因为出身下贱,本应该最了解体恤贱民痛苦的她们,一旦有了出头之日,反而会变本加厉得欺辱那些曾经与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羽柴秀吉出身低微,最敏感的就是尊卑。
她喜欢和出身名门的人来往,欣赏血统高贵的男人,但对贱民,她的态度比起一般武家更加严厉。
佛教早就适应了岛国的等级制度,完成了自我改造。
南蛮教到底是来得晚,不懂事,一句都是主的羔羊,实在是让在意等级的羽柴秀吉很不舒服。
但现在的羽柴秀吉很需要南蛮教的协助,只能是压着反感,堆满笑容的点点头。
“司铎大人所言发人深省,充满智慧。”
弗洛伊斯礼貌得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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