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另一个墨画比较关心的问题。
课间,炼妖山一处阴凉的大树下。
墨画左右四顾,见没有别人,这才小声道:“你们两个被抓进万妖谷,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宗门里……”
墨画顿了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有内奸啊?”
令狐笑和欧阳木,神情都有些复杂。
过了片刻后,令狐笑也低声道:“上官长老不让我对外说,不过……”
不过墨画也不是外人。
更何况,万妖谷的事,墨画本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令狐笑接着道:“上官长老他……怀疑宗门里,有一些弟子,甚至是长老,与其他宗门暗通曲款,出卖了自己家弟子的情报。”
“他说他已经禀报了老祖,老祖震怒,冲虚门内部会暗中彻查,让我守口如瓶,不要走漏风声。”
墨画点了点头。
具体情况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有可能冲虚门内,出现了彻头彻尾的叛徒,背叛宗门,谋取私利。
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令狐笑天赋太好,一些老旧派长老,心中嫉妒且忌惮,所以才会出卖令狐笑的消息,想借别人的手,除掉这个前途无量的剑道天才。
令狐笑若能成长起来,独领风骚,对冲虚门来说自然是好事。
但有时候,宗门的利益,并不符合某些长老的利益。
有些人,只想趴在宗门身上吸血。
宗门是否壮大,对他们而言,意义不大,一旦宗门衰落,他们改弦更张,换个势力吸便是了。
墨画又看向欧阳木。
欧阳木神色就有些茫然了。
“那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在弟子居正常修行,有些困倦,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万妖谷里了。”
“在此之前,有没有接触可疑的人?”墨画问道。
欧阳木想了想,摇了摇头。
“有吃过丹药么?”
“有。”欧阳木点头,“但都是正常修行用的丹药,像是培元丹,聚灵丹这些。”
墨画眉头微皱,忽然记起了什么,“这些丹药,都是你自己的么?”
“有一些是我自己的,还有一些……”欧阳木想了想,忽而一怔,“是马师兄给我的……”
墨画目光微凝。
果然……
那日他在山下,碰到了太阿门那位马师兄和小木头走在一起,说是受欧阳枫师兄所托,送些修行用的丹药、灵器还有玉简给小木头。
那时他便觉得,这位“马师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
起初他还以为,有可能是无意沾染上的。
现在看来,这位马师兄,可能很有问题。
“那些丹药呢?”墨画问。
“我都交给我哥了。”
“枫师兄?”
“嗯,”欧阳木答道,“我从万妖谷回去后,我哥到我房间去,把一些东西都拿走了,说要查一下。”
墨画点了点头。
枫师兄成熟稳重,心思细腻,显然他也发觉了什么。
既然如此,他倒不太好插手了。
而且,这是太阿门还有冲虚门内部的事,跟他这个太虚门的小弟子也没啥关系,毕竟他又不是太阿门还有冲虚门的小师兄。
上完课之后,弟子们会自由猎妖。
欧阳木木讷,跟同门之间,关系不太熟。
令狐笑孤僻,也不太合群。
所以这一个太阿门嫡系,一个冲虚门天骄,反倒跟太虚门的弟子混成了一片。
太阿门和冲虚门的长老,见了也只能叹气,却无可奈何。
……
此后几日,墨画在炼妖山里,意外碰到了宋渐。
这也是自从万妖谷之后,墨画第一次见到宋渐。
宋渐变化不大,穿着金灿灿的断金门道袍,配着名贵的灵剑,皮肤白皙,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有变化的,是他的跟班。
断金门这些时日,时局动荡。
经万妖谷一事,金家下台,宋家上位,并开始重新洗牌,排挤金家修士,扶持宋家势力,从而一步步掌控断金门内的话语权。
金家没落,宋家今非昔比。
而宋渐,作为宋家核心嫡系,又是万妖谷之乱中的“功臣子弟”,自然备受重用。
如今他出门,跟班的数量,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甚至一些金家旁支,为了谋求生存,也甘心做他的“跟屁虫”,百般讨好他。
宋渐如今出门,威风得不行。
不过见到墨画,宋渐那威风凛凛的气派,不由得收敛了一些,神色一时有些复杂,几度欲言又止。
“墨……”
他还没开口,便有其他断金门弟子冷笑道:
“前面那个太虚门的小子!不识好歹,竟敢挡宋公子的道。”
“不错,再不让开,小心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速速让开!”
宋渐的跟班,纷纷一脸嚣张地说道。
墨画神情微妙。
太虚门破了万妖谷,使金家下台,宋家才能上位。
但宋家对太虚门的态度,似乎跟金家没什么两样。
不光断金门上层如此,下面这些断金门弟子也是一样。
更何况,他们在炼妖山里为非作歹,胡乱生事,几乎都被墨画用阵法“全副武装”过的太虚门弟子揍过,因此对太虚门颇为敌视。
此时见到身穿太虚门道袍的墨画,他们自然目光不善。
但他们又不知道墨画是谁。
墨画藏身幕后,几乎不怎么露面。
因此这些断金门弟子,并不知道他们在太虚门手里吃亏的“幕后黑手”,便是眼前这个小修士。
此时碰面,他们也只当墨画是一个太虚门的小弟子,对他呼三喝四。
墨画的脾气,也没那么好。
断金门的弟子,他也不是没揍过。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喊人,来把这些有眼无珠的断金门弟子教训一顿的时候。
宋渐突然道:“墨画!”
他抽出一把剑,指着墨画冷笑道:
“当初你得罪我,毁了我温养了十八年,用来铸本命法宝的剑胚,这笔帐,我记得一清二楚,今日我便要报这一剑之仇!”
旁边的狗腿子,纷纷嚷着道:
“对付这等小货色,何须公子亲自出马?”
“我只需稍稍出手,便可将其斩于剑下!”
“这等太虚门的小杂碎,反手便可拿捏,我愿替公子,效犬马之劳,报此一剑之仇!”
“公子,我愿出手!”
宋渐目光冰冷,“我的仇,哪里有你们插手的份?”
一众狗腿子又道:“是,公子说得是。”
“这小鬼,必然不是宋公子一合之敌!”
谁知他这记马屁,拍蹄子上去了。
宋渐面皮微红,心中羞恼。
“闭嘴!”
“是,是……”一群人应和。
宋渐道:“你们留在这里,我与这……”
宋渐看了眼墨画,语气有些不自然,“与这小鬼一决胜负,之后再打道回宗。”
“遵命。”
众人纷纷道。
宋渐左右看了看,用剑指着一片小树林,对墨画冷声道:
“我不愿胜之不武,便在此山林间,你我一对一,无旁人干扰,决一死战!”
墨画微微颔首,“好。”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林。
一群断金门听从宋渐的吩咐,留在了外面,但他们心中不解,面面相觑。
有人皱眉道:“公子何必多此一举?若是有仇,大家一起上,把这小子拿下不就是了?”
“确实……”
有人冷笑:“所以说,宋公子是个蠢货。”
宋渐不在,一些人便没了半点恭敬,态度也倨傲了起来。
他们攀附的,是宋渐的地位,而非宋渐这个人。
论及个人能力,他们都自觉不比宋渐差,只是自己出身差罢了。
“也有可能……”另一个弟子笑道,“是宋公子怕输了,颜面无光,所以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比试,即便败于那小鬼之手,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宋公子,不会真的能输吧……”
“输给那个小鬼?”
“有什么不可能?”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那小鬼血气和灵力微弱成那副模样,公子这要是能输,那也太废物了……”
众人纷纷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山林中。
宋渐走到僻静处,将剑收入鞘中,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墨画有些疑惑,“伱不打么?”
宋渐无语道:“我又打不过你,怎么打?”
若是之前,他心里倒还有几分傲气,觉得凭自己的实力,能将墨画击败,为他那在墨画手里,被折磨得不成剑样的“断金剑”报仇。
但从万妖谷回来,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甚至别说打了,真动起手来,他可能连墨画在哪里都不知道。
更何况,在万妖谷里,墨画还救了自己一命……
宋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深深叹气,以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谢,谢谢……”
墨画问:“什么?”
宋渐恼羞成怒道:“谢谢!”
“哦……”
墨画点了点头。
“所以,你找我,是来给我道谢的?谢我在万妖谷里,救了你一命?”墨画道。
“算是吧……”
宋渐说完,神色变幻,又沉默了下来。
墨画察言观色,目光微动,好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宋渐板着脸。
墨画自然不信。
“你若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会帮你,但应该能替你出出主意。”
宋渐本不想说,可抬头看了眼墨画,看到了墨画清澈而深邃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除了墨画,他竟觉得也没别人能说了。
尤其是与万妖谷有关的事……
宋渐神色有些落寞,缓缓道:
“我发觉,我爹娘,其实并不在意我的死活……”
墨画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宋渐道:“在万妖谷时,我被截断了一只小指,送给了爹娘,但我爹娘那里,一点动静没有。”
“金贵说,我爹娘在权衡利弊,在权衡要不要救我,若是代价太大,宁愿我一死了之,他们掉些眼泪,心里过得去,也便算了,反正宋家也不只我这一个儿子。”
“金贵这些话,起初我还不信……”
“可是,我从万妖谷回去后,发现我爹娘虽然欣喜,但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欣喜若狂……”
“他们的确早早就知道,我被困在万妖谷里了,但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宋家长辈,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但他们不知是经过了什么权衡,最后似乎是打算把我……”
宋渐脸色难看,“……当弃子了……”
“弃子?”
墨画有些意外。
“嗯,”宋渐喃喃道,“他们在盘算着什么,甚至我爹娘,都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所以他们对于我的生死,就不怎么上心了。”
“我活着回来,似乎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意外之喜,甚至……”
宋渐目光冰冷,“……我更像是一个‘赠品’。”
墨画皱眉。
世家内部,基于利益权衡的残酷和冷漠,他早就有所耳闻。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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