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萧桓回京
玲珑阁。
院子里几个洒水丫头面面相觑，神色慌张，里面传来又一阵巨大的瓷器破碎声，伴随着一声压抑愤怒的尖叫，几人赶紧低头干活。
李如月喘着气，长指甲断了两根，突兀怪异，衣领歪斜，凌乱的发髻松散，紧抿的薄嘴唇没了口脂遮掩点缀，再配上那丹凤眼，显得格外刻薄。
翠柳翠茗低头小心翼翼收拾着满地的碎片，眼尾都不敢扫一眼狼狈的二小姐。
“月儿！”
林青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差点没踩上那锋利的碎片，原本布置华丽的里屋狼藉一片，她顾不得其他，斥着丫鬟赶紧收拾干净了出去，拉着女儿进了卧房。
“李如安！她竟敢这样侮辱我！高氏早死了，你现在才是正室，我才是李家的嫡女！”李如月现在只想着撕碎那张让她暴怒嫉妒的脸。
“看样子她是和那王二合谋了，救出了人才回来，月儿别急，就她那软性子，你忘了以前她怎么由着我们糊弄的？今日这般估计是因为知道我要杀她的事，一时激愤罢了。”
林青掏出帕子给女儿擦脸，她现在也头疼，只有王二知道她的计划，但此时又行踪未明，她实在忧心如焚，如今那丫头回了府，走了明面，有静心阁那个老东西在，她也不能在府里动手，还有李元的秉性她也深知，其实只要有利可图，他才不会在意是哪个女儿嫁过去，她得为女儿早做打算。
“娘，怎么办？要是爹爹看见她如今的模样，一定不会再冒着得罪太后的危险为我说情的，那我怎么办？我以后在这京都就呆不下去了！”
“列队！”两名首领高喝一声，领着后面整齐的队伍行至萧桓马前，翻身下马，单膝下跪行礼。
“孙女给祖母请安。”
……
“桓王爷！”
“我知道是谁。”冷不丁一个声音传出，引起众人瞩目。
想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静心阁孙妈妈的声音，请李如安过去陪老太太用晚膳。
“哎呀，二姐姐，你走快点，我等你换衣服都等饿了，还走这么慢！”李如若捂着额头嘟嘴嘀咕。
“大冬天的你摇把扇子不冷吗？”
李如安记忆中对老太太没什么其他印象，只记得她手上永远拿着一串佛珠，对谁都一副清水冷淡的模样。
“…娘子，为夫还在这站着呢。”
“夫人，奴婢对不起您，让小姐经历了那些凶险之事，现在小姐性情大变得都让奴婢心惊，但又觉得如此甚好，不会再受人欺负，小姐很聪明，把您留的那些医书都学会了，能惩治恶人，也能救人了，您若看到，定会欣慰吧，如今回来了，您在天之灵保佑小姐，保佑她平安顺利，万事顺心吧。”
屋里打扫干净后，窗檯明亮，雅致古朴，四角香炉燃着檀木香，阿兰到处溜达，新奇不已，紫烟整理着早上逛街买的东西。
严墨头顶一方粉红帕子，努力压住抽搐的眼角，扫了眼前面片叶不沾身，潇洒自如的萧桓，咬牙切齿对身旁的易行说道，“你瞧，六年了，还是没变，有他在，那些个小娘子眼里就没有我！”
雪姑燃了香线，插到小香炉中，在蒲团上跪下磕了个头。
“见过大小姐。”孙妈妈迎上来，笑容可掬，打起帘子引着两人进了屋。
身后跟着一名红裳娇俏，圆脸大眼的女孩，急冲冲撞上了前面的李如月。
“桓王威武！”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接连着几声跟着，群情激昂起来，高声大呼着。
“……你说书的吧？”
“你们没点见识，这来使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的吗？那要看时局，看君王的策略，比如……”路人丙折扇一敲，长篇大论，口水喷飞。
“谢陛下恩典，徐尚书，有劳了。”
屋内古朴简洁，屋中央的五脚香炉燃着紫檀香，主座上一位深灰抹额，紫袍棉衣的老妇人，发髻有几丝花白，面容沉静，右下座一名妙龄少女，梳着双挂髻，流苏簪花，一身粉黄长裙，同色夹袄，杏眼纯净，看着李如安的眼神里有欣喜。
李如安懒懒卧在太妃软椅上，刚才由奴仆口中得知，李元不在府里，李仁随夫子去了西街斋堂，明日方归，那便剩下静心阁的老太太了。
京都城门
近黄昏时分，正值回城热潮，但今日城门被士兵用木栏隔出中央一道路，两支整齐肃穆的士兵分别站立，百姓只能从两旁进城，前方空地，两个高壮男人身披铁甲，红顶铁盔，身后是一支百人队伍，腰杆直挺，英姿矫健。
城门前的几个官员身穿朝服官帽，摸着胡子不时往大道上张望，神情期待。
桓王威武！桓王威武！
人群由城外排到城内，自觉围成一条道出来，整齐的喊叫声吸引了更多的人接踵而来，水泄不通。
“啊啊！我竟然忘了王爷回朝这样的大事！我太不应该了！”
“这么大阵仗迎接，难道是外国来使？”路人甲掏出瓜子啃着，踮起脚尖使劲往大道上瞧。
“…你是不是找抽？”
“回来便好，坐下吧。”范氏微笑说道，打量孙女的眼神颇为满意。
李如月现在没心思想别的，她曾向好几个世家小姐含糊透露过这桩婚事，她们的羡慕和嫉妒让她获得了巨大的虚荣感，若此事黄了，那她将会是京都里最大的笑话。
安然阁
骏马高壮，马上十几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将士缓缓而行，中央为首男子白马白衣玄长麾，发如墨，面如玉，剑眉峻目，鼻若悬胆，薄唇性感，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日头西山半落，晚霞满天，映红了城墙上的士兵盔甲，霞光中，大道出现了一队人马。
“诸位请起。”萧桓抬手，声音浑厚磁性而有穿透力。
“月儿给祖母请安，给长姐请安。”嗓音娇柔。
“起来吧。”范氏看着眼前的长孙女，素衣清丽，一套稽首礼行得端雅悠然，与三年前那个安静沉默的孩子恍若两人。
“啊啊，真是桓王爷！”
“对，是以五万将士对阵漠苍国十万大军，并且大胜而归的桓王爷！”
“恭迎将军！”声音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你爹爹陪陛下去了南山别院，估计还有几日才会回来，待娘想想办法，好好想想…”
李如安解开斗篷递给雪姑，移步行至中央，举手齐眉，双膝跪下头伏地。
谁他娘的丢瓜子！？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群情激昂，把几个官员吓一跳，顾不上其他，扶着官帽笑呵呵快步迎上去。
“快说！别吊人胃口！”暴躁路人。
“老太太，大小姐过来了。”
李如安回以微笑，李如云样貌性子都肖似妾侍蒋氏，温和善良，原身出府那日，蒋氏偷偷让丫鬟送了些钗子首饰来，虽不贵重，但也是她仅有的了。
前方军队开路，萧桓一行人缓缓而行，周边百姓路人静悄悄的，只余阵阵清脆铁蹄声。
“谁谁？”八卦路人。
“老太太，二小姐和四小姐来了。”孙妈妈打起帘子，李如月一身玫红锦锻裙，珠翠琳琅，化着精致妆容，娇艳明媚。
“给点瓜子。”
“我多嘴问了孙妈妈，她说老太太今日听闻姐儿回来，挺高兴的，还让后厨准备了姐儿以前爱吃的冬笋尖，也请了其他三位姑娘过去。”
李如安颔首在旁边坐下，李如云起身半膝行礼，笑容恬静，“云儿给长姐请安。”
这是在等什么大人物？路人纷纷议论，进了城和还没进城的，都干脆停留在原地，满怀好奇跟着看热闹。
头顶红色簪花的易行闭眼点头，深表赞同，觉得脖后有点痒，伸手一摸衣领，咬紧了后槽牙。
日头西落，晚霞隐去，身后雪姑提着青竹沙灯笼，柔和的光线摇曳，李如安踩着整洁石砖小道，走过小花园，寒兰冬菊，雪梅白霜，微微颤颤迎风而立，煞是好看，再绕上长廊，亭台倒影，疊石假山，鱼儿悠游，颇有雅致风味，再行百步，便见到那静懿安座的院子。
雪姑给李如安抚平裙角，边欣喜说道，老太爷去后，老太太是府里的唯一长者，所有人都得供着，杨妈妈说的没错，若这次回来小姐能多亲近些，林氏那边也会有所忌惮。
“下官恭迎王爷！”
“傻啊，天寒地冻的，谁找这个时候出使？”路人乙鄙视，引起几人附和。
“一别多年，也不知道王爷在那北境苦寒之地晒黑了没有，胖了还是瘦了……”一哀怨女声悠悠传出，顿时引起一众女声附和。
“好好，我说，我说，难道你们忘了谁刚打了胜仗吗？”
“你！闭嘴！”李如月低斥，仰起头理理衣摆，莲步轻移走至座下，兰花玉指捻于左侧衣摆，膝下半弯。
不知是哪家大胆姑娘丢出一朵云簪花，顿时像炸开了锅，四面八方香囊，帕子，花朵，往一行人笼罩，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兴奋不已。
礼部尚书徐之州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爷，陛下圣驾还在南山别院，特令下官们在此恭候，陛下已赐了王爷府邸，下官为王爷引路。”
李如安挑眉，她喜欢好听的声音，特别是人天生的声线，或低沉磁性，或清脆干净，或温柔绵绵，但这李如月的声音像是捏着嗓子挤出来的，短短几个字，过小会哑，过多会尖，颇有点矫揉造作之嫌。
李如若大咧咧行了个礼，便跑到范氏身边，“祖母，若儿饿了。”
“孙妈妈，让厨房上菜吧。”范氏微笑起身，牵着孙女走到圆桌前坐下。
餐桌上，仆人布菜，只有细微碗筷相碰声，李如月轻轻嚼着嘴里的几粒米饭，注意力一直在对面举止优雅，姿态自然的李如安身上，桌下捏紧了帕子，想起宫中嬷嬷那句话，淡然自若，雍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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