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仙城（1）
嘴上虽这么说出口，心道，只要不是多世的孽缘，九小寒就烧高香了啊。
要是，九小寒素来不惧妖魔、不畏鬼怪，最怕的，就是自己欠别人的。
此前，就听师父无为子提过，有一只黄鼬妖化的孽畜，转了几世一直黏在恩主周围，它自己认为，是这辈子换不完、下辈子变着法子还要还。
还来还去的，和那位恩主的孽缘越来越深；反而，适得其反了。
“好咧！小的记住了！”
于是，皇甫安又试探着问道：“刚刚带你兜了这么一大圈子了，除了那只黑影儿怪，你就没发现什么其他诡异的地方吗？”
“在小六爷面前，小的自是不敢欺瞒的。只是，一路走来，小六爷没有问话，小的必然不能造次僭越！古人云‘非礼勿言’么。”
“还挺懂规矩！”
一边点头说着，皇甫安倍感满意，便一边又举起了夜明珠，开始带着九小寒继续往这天然溶洞中深处走去，
“喔？那里面，关于‘地谷仙城’，是怎么个大致描述啊？”
此前，九小寒也没有仔细想过，那仅仅出现在一块来路不明的甲骨碎片上的、模模糊糊的“仙城”，究竟会是怎么个具体的景象。
皇甫安捋了捋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在自己的耳鬓处。他倒是想听听，身后这个还算有点脑子、有点见识的“擅闯者”那张小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他若想“反”，要么是“反”了他的父王，要么，就是“反”了天都名府的……那位君上？喔，天呢！
倘若不是，刚刚皇甫安反复追问，九小寒甚至都有点忘记那块甲骨碎片了。
“呵呵~~~”皇甫安听得有滋有味的，抿了抿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似有非有的小弧度，“果然，是妙人自有妙语啊，你继续说！”
反正，包括那些有钱人、掌权者在内，就算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人，会巴望着自己不得好死、尸骨未寒的！这天底下，能够像自己师父那样对生死之事看得足够通透的，实在是凤毛麟角的。
皇甫安点了点头，居然对九小寒如此足够的细心而颇感意外，
“你接着说……”
九小寒听闻，一些位高权大的达官显贵，甚至是王侯将相，由于生前过于听信了貌似有着各种神通的“奇人术士”，会选择将自己以及家人死后的墓穴建立在其他风水考究、保存尚好的古墓之中或者是之下，以便于借助那些多年已形成的墓气道运来掩饰、保护或是滋养着自己和家人的尸身，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有的是期望灵魂入了地府之后还能继续当权当势，有的却是期望死后可以升天得道、成仙成神。
“都这个时候了，你在我面前，还吞吐个什么劲儿啊？有意思吗？”
九小寒一边慢着小步，一边跟着皇甫安走出了那道狭窄的峭壁缝隙：
“但是，小的以往在几本闲散杂书中读到过，古人也常有在先族墓穴中、天然深洞里大量储备物资的惯例，一来是为了祭祀行礼之用、二来是为了以应不时之需，比方说战争乱世、突发灾害、季节变化，如此之类……而，这，三来吗……”
“小的，自是无法揣测小六爷的初衷大志。俗话说，上到大国城池，自有远之思虑，小到小家门户，也自有近之忧患啊。”
九小寒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以皇甫安当下作为义安郡城主之三嫡子的独特身份，和那些远在天都名府的王爷们所能拥有的尊贵地位、荣华奢享，几乎是可以同日而语的。
然而，如今的师父既没有“仙逝羽化”，也没有任何苏醒过来、恢复意识的体征，只剩下那时有时无的微弱脉息和心跳。九小寒的近忧与远虑，别无其他，就是要想办法救活师父啊——如果，未来救不成，也得为师父守孝七年。只要一想到师父，九小寒的心头又是好一阵的疼。罢了……先不要想了。
“你且说来听听，你感觉，这里都有哪些奇怪之处啊？”
“诶，九小寒，你倒是说说看啊……”皇甫安见九小寒突然语塞在那里，连忙催促着道。
听到九小寒如此直截了当之言，前面的皇甫安突然停住了脚步。
话音未落，九小寒已经可以嗅到，从皇甫安的脊背上蹭蹭蹭冒出来的一股股杀气，就在那被夜明珠掠过地黑暗之中，九小寒也看到了走在前面的皇甫安已经双拳紧钻。想必，一旦九小寒说出了一直深藏在皇甫安心底的那个真相，他便必定对九小寒绝不留活口。
然而，这两种可能，说出哪一个，恐怕，自己都会活不成的！
不管，这位小六爷是准备与此死后“藏尸”、入地升天，还是蓄势待发、反他立我，九小寒要是一直跟着他，定会死无葬生之地的。
“嗯……有意思！很有意思！”
九小寒上前半步，跟紧了皇甫安，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条狭长之处，
“这里号称是蚺帝墓，小的一路走来，还没有见到那蚺帝的棺椁在何处。那么，小的就一直在揣测，小六爷为何深居浅出的，还要佯装成这般模样、与那些死囚们一同于此苦作……莫不是，只为了那些岩石缝里的硫磺石、和那些用来陪葬的上古遗物宝贝吗？”
皇甫安被九小寒口中所描绘出来的那幅叹为观止、蔚为大观的盛貌奇景而震撼到了。就光是听一听，他顿时便觉得，那个人间，简直是难以想象、几近无法实现的幻境啊！
尽管，天宫上的三清境，也都只是流传于人族的茶馆话本、坊间戏曲之中，但是，皇甫安却始终相信，他们所生活的这一界，不过，只是生命多方轮回，在天地之间对那多舛的命运最无力抗争的境遇，罢了。八荒六合、四海之大，怎可能只有人族这一种智灵独存呢？
“好！你尽管直言，便可！以后，别再那么多无用的废话了！”
随即，九小寒暗自感到，心中再次如冰锥刺入一般冷透。
九小寒正分析到了兴头上，小脑袋一下子便撞上皇甫安结实的后背上：“啊喔！好疼！”
只是，当时正值年少，在清心观的藏书阁里，九小寒确实曾经亲眼看过一块来源不详、朝代无从考证的甲骨残片，就连不知活了有多少岁的师父无为子道人，当初也未能完全译出篆刻在那片甲骨碎片上面的所有奇型文字。
九小寒怎么能够就这样如实直接拆除了小主皇甫安的心思呢？！
要是，这小郡王不为盗取、不为守护，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还真是明人不说暗话啊，九小寒的那颗小心脏，这一霎那间，立刻就提到嗓子眼儿了。真的是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就算活着也是半截身子已入土啊。
“小的当时读到的时候，也有几年了，准确的语句，有些想不起来，只记得个轮廓。也不知是作者亲眼所见、还是想象而成的。说那地谷仙城，位于千年雪山之下，其中的景观如画美妙，堪比天宫上的那三清境。殿堂楼阁、曲径通幽，奇花异草、仙植林丛……无一不让人流连忘返，而，最奇妙的是，那里住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田园生活，门不闭户，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是！”
“地谷仙城？”皇甫安听到这个新名辞，顿时，放松了一个拳头，可是，他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并未听说过此类相关传说，便不懂装懂地佯装着，回问道，“你这小修儿，竟然还听说这个？”
皇甫安似乎是在笑着，但语气却是冷冷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阴森森的：
“那在你看来，若不为盗，那么，本王数日周旋在此，又意欲何为呢？”
皇甫安催促着，
后来，貌似，师父好像是把那块碎片上还尚未译出来的部分文字，交予了十七师弟悟彦去完成。悟彦本就内敛喜钻研、对诸多失传的古字典籍都涉猎甚广。可，至于，再再后来，悟彦是否已经完全译出了全部内容，九小寒就不得而知了……
通过师父基于那几处的只言片语，又加上了九小寒自己对内容的理解和意会，才有了这么一个所谓“仙城”的大致雏形。
“是！纵使，小的现在如同是巧妇无米之炊啊！”
盗取和守护，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盗，就不需要守；而，有了守，只会适得其反，吸引盗来得更多。
“如何？”
“恕你无罪，你就速速长话短说吧。”
“可是，唉……这里的怪象门道，可是说来话长啊！”
自从，有史料记载的不同地域、各阶段历史典籍之中，都曾经有过类似的记录，有的是浓墨重彩的详细文字、有的则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九小寒眼眸一亮、刚刚屏气凝神的紧张，终于可以稍加缓解了，将悬在喉咙里的心放下一半了：“小的也是在那本已经失传多年的《奇异物志》的下册本中，读过，略晓一二。”
如果说，这小郡王是为了想借用此地宫里的风水格局来“藏尸”、“养尸”的话，那他就只可能是为了他自己，应该和他的父王皇甫若舟毫无关系的！
可是，眼瞧着，皇甫安的年纪也就比九小寒大不了几岁的模样，现在就急着考虑自己的身后事，是不是难免为时尚早了些呢？
如果说，他也不是打算让自己死后在这里颐养地年、大增阴寿的话；那么，他就是在盘算着……要“反”吧？！
再往深了说，九小寒可就不敢想得太仔细了。
“这里很怪，不仅仅在于这些鬼斧神工的奇观异景，从那牢笼所在的密室，途径那谢谢弯弯曲曲的大小地洞，再到此刻小的与小六爷正在身处的这个溶洞之中，一路上，手边的岩壁、脚下的土层、鼻间的气息，就算是再简单地分为粗糙光滑、硬实松软、干燥湿润，这相互交叉归类起来，也至少出现了七、八种不同的景致。小的眼力确实不济，但这耳力、和这嗅觉，却反倒派上了更多的用场……小六爷带着小的走过的各处，大都是工匠精心开凿而成的精细痕迹，哪怕是有些容易脱落的石屑碎末，那也是为了适应那个区域的气道湿度而故意为之。同时，小的粗粗数了一下，那些洞穴彼此相联的结点，应至少有一百零八个交错弯处……这个数目、以及洞穴中的精致程度，都绝非是盗墓人所为！”
九小寒顿了顿，说道：
“小的要是实话实说地回小六爷。小六爷可以先赎了小的‘口无遮拦’之罪，才是啊？”
九小寒咽了一口唾沫，自然不希望那就是自己的临终遗言了，赶紧接着补充道：“莫非，小六爷，是要打造一座传说中的‘地谷仙城’？”
这还用问吗？既然，不为了“盗宝”，那就是为了“守宝”和“护宝”喽？
于是，九小寒只能急中生智，临时编出了一个听起来最不靠谱、前人大概也没从来没干过的事情：“这，三来吗……或许，小六爷，就是要成为这九州十国中唯一的那个人，干出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
上有三清，下有仙城，世道轮回，皆为修行，未见人界各色景，怎可碑刻无字铭？
这“地下仙城”一辞，也绝非是九小寒毫无依据、信口胡诌。
越是对那“地下仙城”感兴趣，皇甫安便越来越莫名感到些许的心潮澎湃。如若是，在其有生之年内，自己可以亲眼见证那“地下仙城”先古遗迹的一番景致，也是难能可贵的啊！
“可，小六爷……这……这，恐怕，非人力一朝一夕所能为之啊……”
九小寒心中暗叹，这小郡王不仅是喜怒无常的，而且更甚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更何况，那相关的文字记载，早就已经失落异处、不知去向了！”
(本章完)
本章已完成！